避难所里,安宁得宛如末世来临之前,人们匆匆忙忙的脚步,小道上吆喝的叫唤声,孩童手握纸风筝肆意奔跑,笑容明媚。
“哎呀!叔叔对叭起……”
穿着破旧但很干净碎花裙的小女孩不小心撞到一人的腿上,小女孩很愧疚,低着头小声道歉。
“叔叔没关系的,头有没有撞疼啊!”男人提了下笔挺但微微发浆的西装裤,蹲下身子揉着小女孩的头发,温声问道。
见小孩摇了摇脑袋,男人轻笑,抬手指了指旁边的空地,道,“去那里玩吧!场子大,不会有人打扰。”
“嗯嗯,谢谢叔叔!”
小女孩顿时喜笑颜开,蹦蹦跳跳地拎着自己的玩具去了那里。
沈砚辞和秦白站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幕,顿时有所感想。
“不知那里的两位小兄弟,要不要进来喝杯茶啊?”
男人起身朝着他俩看了过来,脸上带着儒雅的笑意,问道。
秦白上前,礼貌地和他握了个手。
“马部长,好久不见。”
四十多岁的男人,原本是市里政厅的部长,也曾和商圈秦氏夫妇打过交道,自是见过秦白的。
马淞川笑道,“都这个时候了,还端着什么官威,如果不介意的话,喊我一声叔吧!”
马淞川为官节俭,体恤百姓,一身西服洗得都有毛边了也不舍的换下,平日里最不喜的便是铺张浪费,挥霍无度。
因而,在合作中,他颇为不喜秦氏夫妇的作风和处事方式,但祸不及子女,秦白是个好孩子。
“马叔,”秦白顺着他的话,直接喊道。
马淞川笑着应和,带着他俩人去了这里他的住所。
推门进去,入目一片简单朴素,木椅上,坐着一位浑身书香气息的女人,看见他们,便起身迎接。
“回来啦,这两位是?”
“秦白,这是你马姨。”
“夫人,这是秦白,那位是沈砚辞,都是两位后生。”
马夫人冲他俩笑着点头,转身倒了两杯水递了过去,“招待不周,还请见谅。”
“没,马姨不用见外,”秦白伸手接过冒着袅袅烟雾的热水,敛眸谦卑道。
在楼下浅坐了一会儿,马淞川开口道,“夫人,我们还有事,就先上楼了。”
说罢,起身对俩人点了点头,朝楼上走去,紧接着,秦白也跟着马夫人说了一声,然后和沈砚辞一起上楼了。
楼上被简单改造成书房的室内,秦白拿出了那份文件和u盘,放到了桌前。
“马叔,这里面是秦氏夫妇犯下的所有罪行,请过目。”
秦白姿态不卑不亢,丝毫没有因为自己父母犯下丑行而面露难堪。
马淞川拿过文件打开浅浅浏览了一下,温和的眉眼瞬间沉了下来,气势颇为几分骇人。
“没想到这件事他们也插手过,当真狼子野心!”
马淞川愤然道。
当初合作中,他曾隐隐察觉他们夫妻俩手里藏着点脏事,思及他们位高权重,恐行伤天害理之事,就派人查探,可终究不过捕风捉影罢了。
“这些东西交给我,我一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的,辛苦了你们俩……哎!”
马淞川重叹一口气,这人心隔肚皮啊,事事难料……
这种人,应该被全体同胞审判!
而秦白选择将东西交给他,也是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才做的决定。
他行事作风端正,深受民心,做事雷厉风行,桎梏其舒展身手的,不过这些东西罢了。
见他俩聊的差不多了,沈砚辞简单告知了一下关于陆晚兄弟的事。
免得他俩兜兜转转白白浪费时间,还不如早点投入实验室,消磨他的头发。
完事后,他俩一起离开了那里。
干涩粗糙的黄土地上,两人携手并肩,虽未发一言,但心中已有千语,君心似他心。
忽而,沈砚辞视线瞥到了一旁小地摊上,转头对秦白道,“哥哥等我一下,我去去就回。”
闻言,秦白点头,松开了他的手。
本是想站在原地等他,但烈阳高照,日光灼灼,烧的人皮肤微微泛疼。
秦白扭头看向那不远处高大枝叶繁茂的梧桐树,这带着几分荒芜的境地,偏偏它生得极为坚韧,没有半分枯萎,也倒是一处风景。
迈腿走到树下,抬眸无意间便看到了树中枝丫里藏着的朱红锦牌。
晃晃荡荡,碰撞出清脆悦耳的声响。
而那寥寥几笔,是人们内心绝望的渴望。
在人力无法改变的事前,他们总喜欢将最后那缥缈的希望寄托在佛魔鬼神身上,内心告以慰藉。
“哥哥!想什么呢?”
沈砚辞走过来,便看见秦白仰头呆站着,不知在想什么。
“无事,你干嘛去了?”
秦白回神,轻声问道。
闻言,沈砚辞神秘一笑,手背在身后,嗓音暗沉,“不如哥哥猜一下。”
秦白眼波流转,不着痕迹瞟向不远处的摊铺,红彤彤一片,晃人眼。
他轻笑,猛地伸手在人眼前一晃,趁他愣神之际,飞速将他手上的东西劫过。
“心有缱绻,望若初见”,木牌上的字迹锋利,笔锋婉若游龙,赏心悦目。
“好啊哥哥,你竟然耍无赖!”沈砚辞故作生气,伸出指尖戳着秦白的胸口。
一下一下的。
直到手指被人攥住,直到手背上落下轻轻一吻,直到最后的最后。
秦白半倚靠在沈砚辞的肩膀上,仰头望着树尖上那唯一的红,肆意张扬,骄阳似火。
“砚砚,我们是不是太狂了,”秦白眉眼含笑,语气轻快。
这所有人的牌子,都是藏在树里面,偏偏就他们俩,特立独行。
“两情相悦,无惧外界!我对哥哥的爱,要得以窥见天日,要迎风而长,要轰轰烈烈!”
沈砚辞眉飞色舞,大声宣扬。
路过的人都为此纷纷驻足看了一眼,神色颇为怪异。
但缺爱的人,永远都不会嫌弃爱太多,永远都不会嫌弃大声宣告的爱意。
“谢谢,谢谢你,也谢谢你的爱……”
秦白侧身抱住沈砚辞,双臂紧箍他的腰身,恨不得融入骨血。
——
正义会迟到,但不会缺席……
贪婪的人,总会为他罪污的双手,送上一副银环。
这日,整个避难所闹翻了天。
长时间饿肚子的民众,吃到了一个大大的瓜。
军队在那栋精致的小洋楼外,围了一圈又一圈,而外围,衣着褴褛的难民,含泪控诉着屋主人的恶行,字字泣血。
秦白淡漠地看着这一幕,虽身处嘈杂,但内心宁静。
忽而,人群朝两旁散开,这场戏的主角出场了。
“秦尤明!你们俩该死,是你害死了我的家人!是你!”
“你们是人类的耻辱!”
“恶心!垃圾……”
“求求你们……让他们为自己的罪孽发出忠实的忏悔!”
“…………”
“……”
吵吵嚷嚷的谩骂中,逐渐凝成了一句忏悔,为他们的家人忏悔,为人类忏悔。
而这一句却刺激到了秦尤明和他夫人。
他嘶吼着嗓子,双眸充血,宛如恶鬼,往日成功儒雅资本家的形象不复存在。
“我凭什么忏悔!我没错!!你们这群草芥,能被我利用发挥最大的价值,就该感天谢地了!我凭什么忏悔!”
“你们这群狗娘养的,谁允许你碰我的,我可是秦夫人,拿开你的脏手!!”
两人被身着迷彩服的军人反压着手臂,动弹不得,唯有一张嘴还肆无忌惮地喷*。
这时,马淞川从屋里走了出来。
面色平静,但眼里是滔天怒火,他高高抬起手,猛地一掌抽在秦尤明的脸上,将他的头打偏,那用发胶固定整齐的头发凌乱地搭在额头上。
然后又反手一掌,将一旁嚎叫自己是秦夫人的疯女人抽到闭嘴。
“你们,是人类的耻辱!你们的恶行,将会被后人铭记,永世受万人唾骂!”
“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