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景淮这一去，还真是久未见其影。
沈砚辞每天不仅要养伤，还要躲着顾裴那块狗皮膏药，又要托人送些小玩意儿给将军，免得让人忘记了他。
这日，沈砚辞逮着吴叔询问，“将军他何时归？”
吴叔摇头摆手，道，“战役过后，众伤亡士兵皆需犒赏，物资清点等诸多事宜所需时日尚多，肖公子若有急事，可寻之，但奴也不知将军何时回府。”
闻言，沈砚辞轻叹一声，转身离开了。
他也不是没去，只不过是偷偷去罢了，瞧着将军属实匆忙，便没再打扰，折身回府，与其耽误其行事，不如早早了事。
他也知晓自己的德性，一旦正式见着面了，那还不得死缠烂打一阵子，到时候耽误功夫可就不好了。
这日，沈砚辞端坐桌前，握着小刀认真雕刻着前几日街上淘来的和田玉，不过数日，已隐见雏形。
“喂，肖九！出去玩啊！”
房门猛地被推开，顾大大咧咧喊道，直冲案牍前的沈砚辞奔去。
“不去，有伤，”沈砚辞看都没看他，继续捣鼓着手里的东西。
顾裴眼眸微眯，不满地撇了撇嘴，道，“还有伤呢，你爬树偷窥我哥时怎么没说有伤，都这么长时间了，也该好了吧！”
闻言，沈砚辞手一颤，小刀差点就划破指尖，他瞬间无语凝噎，早知道顾裴嘴这么没把，就不让他带路了。
沈砚辞拂袖放下手中的东西，抬眸凝视着他，道，“你和你哥说了吗？”
“说，说什么？”
“你说呢？”沈砚辞黑眸沉沉，一眨不眨地盯着顾裴的眼眸。
顾裴讪讪笑道，“这，这我也是无意的，是我大哥先问起你的，我才说的！”
这么说着，顾裴瞬间来了底气，昂首挺胸，余光却落在了沈砚辞手边放着的玉块上。
伸手就欲拿起观摩，嬉笑道，“你一养尊处优的大男子，竟还做的了这等细活。”
“啪”的一声，顾裴捂着手背怒视着沈砚辞，撇嘴道，“我碰一下怎么啦？这是送你夫人的吗？这么宝贵！”
沈砚辞挑眉不语，将东西收好后，对着顾裴道，“不是说出去玩吗？走吧！”
“哼哼，不早说，”顾裴闻言扬眉笑道，拉着沈砚辞就往外走。
边北城不似京城十里扬州路，繁华富贵迷人眼，但疆域的滔天黄沙，以及百姓的淳朴，也别有一番风味。
傍晚，日落西山。
沈砚辞单手托腮，坐在院庭树下的石椅上，眼神呆滞，神游千里。
“酒来啦！酒来啦！”
这时，庭院外突然传来顾裴急吼吼的声音。
沈砚辞眼眸转动，看了过去。
?
他手上提着四大坛酒，是什么意思？
是要一醉方休，还是让他酒精中毒。
“桂花酿，之前和你约定好的！”
顾裴上前将酒坛放在石桌上，笑容明媚，语气却带着一丝偷偷摸摸的意味，“趁我哥不在，咱俩个畅饮痛快，不醉不归！”
“将军不让人饮酒？”沈砚辞视线划过酒坛，问道。
“不是！”顾裴挥手道，“我哥说，每次我饮酒，他都容易失控！”
“你？他失控？”沈砚辞嘴角抽搐，无语地望着他。
顾裴没抬眼，急着揭开酒坛，点头道，“对啊！揍我揍到失控。”
闻言，沈砚辞干笑两声。
顾裴提着拆开的酒，望着沈砚辞道，“走，我们上屋顶！”
“为什么要上屋顶？”
看着沈砚辞闲散的姿态，以及眼底的不解，顾裴急眼了，他蹙眉理直气壮道，“话本上说的啊！抬头遥望明月，低头醉饮美酒，岂不快哉！！”
沈砚辞双手环胸，挑眉戏谑道，“你确定？”
被这么盯着，顾裴莫名底气不足，轻扯嘴角，小声道，“……你不做的这样做很潇洒飒爽吗？就像画本里记载的仗剑天涯的江湖侠客那般。”
这般说着，顾裴眸光闪烁，酒还没喝，脸就微微泛红。
沈砚辞轻笑，俯身拎起两坛桂花酿就踏步上了屋顶。
青灰色的瓦砾碰撞出清脆悦耳的声响，胜似丝竹管弦之乐，格外动听。
夜色迷离，外街熙熙攘攘喧哗一片，而偏僻静谧的屋顶上，仰卧着两位翩翩少年郎。
沈砚辞提坛豪饮一口，挑眉侧目看向一旁双颊酡红的顾裴，摆首轻笑。
这么菜，也不知道怎么想的。
一阵清风迎面拂过，荡起少年高束的发尾，也惊醒了迷糊中的顾裴。
他拎起酒坛猛灌一大口，咬着舌头说道，“我们边北城的风光，不输京城吧！”
“那是自然，”沈砚辞眺望着远方的灯火阑珊，笑着应和道。
他话音刚落，顾裴似打了鸡血一般，拍地起身，指着远方的绚烂宁静，大声嚷嚷道，“这些都我镇北军的功劳！是我哥的功劳！他们应该彪炳史册，青史流芳！！他！是！我！的！神！”
沈砚辞脑门突突作痛，赶忙伸手拉住顾裴，暗中鄙夷这家伙酒品竟这般差。
“哎哎哎，你过来说话，别把你哥的脸都给丢光了。”
顾裴闻言回头，死死盯着沈砚辞，打了个酒嗝，“哦”了一声坐了回去。
“那你说说，你哥英勇的过去，”沈砚辞单手撑着脑袋，挑眉望着已经傻了的顾裴。
闻言，顾裴眼神放空，似是回忆着过去，半晌，他喃喃道。
“我还记得年幼时与哥哥的每一次相见，那时的他总是浑身伤痕累累。而当我无忧无虑地玩耍时，他却只能在严厉的夫子教导下刻苦学习，而当我开始学习时，他却早已随父亲征战沙场，战功赫赫……”
顾裴回眸，复道，“我哥他十五岁时，率领八百精兵直捣敌营，一把火烧了他们的粮草，那次战役，我军几乎无伤亡。”
“他十六岁那年，父亲战死，大哥他一人撑起镇北军，在戎兵的轻视下，率军厮杀血场，一剑可挡百万师！直直将那群狼子野心的蛮族击退三百里远，收复众多失地，他们偃旗息鼓，对我朝俯首称臣，年年进贡！”
“哎！要不是朝廷腐败，我们也不用在受丧亲之痛……”
“…………”
听着顾裴对将军往日英勇事迹的讲述，沈砚辞觉得自己有些醉了。
迷迷糊糊中，那位风华绝代的少年将军，竟出现在了自己面前，英姿绰约，意气风发！
“顾裴！！你给我下来！”
屋顶上的顾裴虎躯一震，而沈砚辞两眼一亮，猛地起身就想下去。
可这酒后劲还是出乎沈砚辞意料了，他腿陡然一软，整个人扑向前，直直朝屋下摔去。
顾景淮见此场景，心头一颤，赶忙上前接住醉眼迷离的少年。
一旁的顾裴见自己兄弟要摔着了，也跟着扑过去想要拉住他，结果他高估了自己，紧随其后一同摔了下去。
顾景淮搂着沈砚辞的腰，看着醉得找不着方向的顾裴，顿时火冒三丈，伸手揪住他的衣襟就往地上一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