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父今日从朝堂回来的晚,接近戌时了。
今日朝中格外的不安分,各地军饷不齐,朝臣吵的不可开交,有的说用官位高些的大臣的俸禄去铺贴,但那些大臣哪肯干,又有的说用国库去补贴,但随着战争近些年频繁国库也渐渐的空虚了,只能指望百姓的税收了。
各说其词,各有各的理由,但若触及自己的利益,反倒不乐意了。
越是动荡,越容易乱人心。
刚走到自家院子,便见谢娇允站在门口。
谢父愣了愣,而后道:“娇允来找为父所为何事?”
“父亲, 母亲说让谢招娣停了课,明日去刺绣纺。”谢娇允谦卑地说。
谢父让她先进去,又让人把银碳点上。
“刺绣纺?”谢父皱眉,不赞同道:“我们家又不是没钱,整那些有何用,不若好好读书识字,到时候寻个好人家嫁了!”
“父亲说的是。”谢娇允默默为他添了茶。
谢父今日是真的火气大啊。
“一个妇道人家,目光短浅,能做什么?她便是织出天下最好的布,没人要不也没什么用吗?”谢父越说越生气,脸都起红了,“先前没顾着你,那妇道人家就让你去经营那什么铺子,我也是见你有些起色了才没去阻止,现如今,她又让那个谢招娣去刺绣,刺绣刺绣,何不先把她眼睛刺穿?她这样子,还天天因为陈姨娘的事跟我怄气,我看她是半点不如陈姨娘!”
“父亲先前与母亲过的是苦日子,她有心敛财也实属正常。”谢娇允勾唇道。“现如今,谢家儿女就属小妹找不到个活计。”
谢娇允说的那么明白,谢父自然懂她的意思。
“你如何看?”
“父亲多年征战才打下将军府,家里只有一个儿子,却是从文,不若让小妹习武,也好传承父亲你的基业。”谢娇允平和得说,眼中也是出奇的平静。
谢父“哼”了声而后道:“习武?女儿家家,如何习武,只怕到时候哭着喊着要回家找她娘亲。”
“父亲此言差矣,小妹心性向来不错,做事也踏实,若是让她学,是会做好的,若是父亲不信,不妨先给她请个好点的习武师父教她武功?若是不行,便再想其他。”谢娇允说着,又绕到谢父背后为他捶背。
谢父想了想,觉得可以,便应下来了。
谢娇允见他火气不那么大了,随口说道:“今日女儿去酒楼听说陈家湾的土匪拐了不少孩子去山寨,还有军饷,不知真假,父亲在朝廷做事,可知道?”
陈家湾?
谢父皱眉:“并未。”
他又疑惑看了谢娇允一眼,“你是听哪家酒楼说的?”
谢娇允佯装不知朝廷上的事,问道:“我派人去每家酒楼都去了,都是谈的这个,怎么了父亲?”
“巧了巧了!”谢父嘀咕着。
今日朝廷才说军饷的事,怎么各家酒楼又冒出着一哲?是碰巧还是……
可是背后的人是谁?
他有些好奇。
这样一传十,十传百,不等多久全城的百姓都会知道。
他思索着,又看了眼谢娇允,问道:“娇允近些日子,生意不太好做吧,钱还够吗?”
确实不太好做。
最近除了买必需品的铺子,也就路逸停这个冤大头给了八百两学铁匠铺的技术。
她诚实地摇头道:“最近没多少人买东西,但也不算亏本,所以……”
谢父点了点头,然后又从床头的盒子里拿了银票递给她,“这是八百银票,你且先用着,到时候不够便找父亲拿。”
谢娇允微微愣了一下,而后笑着接过,“父亲最好了。”
第二日朝廷上便有大臣先后提出了,朝廷遂派兵去攻打陈家湾土匪,打了整整一个礼拜,才攻下。
被绑的少女都放了,粮食也充公了。
在这过程中,遇见一位了不得的人。
“宣姜冯!”
朝堂上,一个衣衫褴褛的男人一步步走来,手脚绑着铁链,衣服上的“囚”字太过刺眼,无疑是在诉说他的罪。
“罪民姜冯,参见陛下。”说完正要拜。
“站着吧。”龙椅上的人身穿金色龙袍,浑身散发着威严的气息。
这便是黎国现如今的皇帝,孝盛帝。
“开国将军,如此威能,何故沦落成这样?”
“问心无愧而已。”
“问心无愧?好一个问心无愧,朕且问你,你这到底是为什么。”孝盛帝不解道。
姜冯此人,孝盛帝在幼年时见过,当时还拜他为师求他传授几招武艺,对于此人的无数赞美,孝盛帝觉得都是名副其实,甚至还把此人当成日后的目标,可惜,他称帝没几年,姜冯便突然辞官了,那是百般都留不住,孝盛帝无法,只得给了许多赏赐放人离开了。
可他万万没想到,下次见面会是这样的情景。
“二十年前,家妻重病,我不得不寻求各路医师诊治,奈何毫无用处,反而越来越严重。”姜冯缓缓说道,眼里充满了无奈。
这事久在朝廷的人其实都知道,姜冯这个人,爱妻如命。
“这一找,又是五年。五年的时间,我妻日夜受病痛折磨,好多次……好多次我以为她快死了,但她又坚强的活了下来。”姜冯哽咽道。
一个大男人,上阵杀敌,被捅好几刀,拔箭都不见他流过一滴泪,此时却哭的溃不成军。
“我知道的,她最怕疼了,看她每日如此,我心疼。”
一个朝廷上的大官,说这些话,且有如此真心,真真是难得,不少人心有所触。
“我也说过,结束了她的疼痛,然后我去陪她,到了地府我牵着她,一块走,这样下辈子我们还能在一起。”
“可她不愿,她怕我们走散了,又怕这辈子就是我说的下辈子,怕我与她到时候心中各有所爱。”
“她不愿……”姜冯喃喃道,心也一抽一抽的疼。
“于是我走遍了黎国的所有地方,雪山,大河,悬崖,我都去过,就是想寻求救她的办法,她只有我一个了,若是,连我都不喜欢她,她又能如何?”
“我带她走了好多好多地方,最后又回到了这里,在陈家湾一带,我遇见了一个奇怪的人,他说,他这里有颗丹药,可暂时缓解我妻的病情。”
孝盛帝听到这眉一皱,“所以,她缓解你妻子的病情之后告诉你,要童女才能救你妻子?”
“准确的说,是99个童女的心脏。”
孝盛帝闻言一哽,心痛指道:“姜冯,你……你糊涂啊!一个女人而已,你功绩如此,要多少女人何尝没有,为何偏执迷于她?你是被人下蛊了吗?”
“我心爱她,也只爱她,再容不下别人。”姜冯坚定道,说完又摸了摸鼻子,“圣上缪断,家妻确实给罪民下过蛊,家妻坦诚与我说过了,后来也把蛊除了。”
孝盛帝:“……”
最后朝廷的决断是陈家湾土匪危害百姓,抢劫粮食,全部一个不留,直接绞杀。另,姜冯用前半生一身功勋保下其妻,则其妻为庶人,终身不得入京。
孝盛十四年十二月三日,前朝将军姜冯犯弥天大错,抢劫粮草,洗劫孩童,天怒人怨,遂绞杀。
同日,姜冯之妻穗氏于狱中自杀。
“古之圣人……”
台上的讲师在喋喋不休得讲着。
“嘿,谢长年!”一个身着华丽衣裳的男子朝谢长年扔了个纸团。
谢长年一惊,刚刚的昏昏欲睡瞬间没了,他一边防着讲师,一边打开纸团,上面赫然写着几个字:
“下课抓鱼。”
谢长年收好纸团,冲那人点了点头。
“嘶”谢长年屁股一痛,咬牙切齿回头,还不忘小声道:“大姐,你踢我屁股作甚?”
谢蓝汐笑道:“带我一个。”
“之前娘让你学的那什么琴棋书画你会了?”谢长年询问道。
“自然。”谢蓝汐颇为自傲,“我这么聪明当然一学就会。不过也得亏三妹妹方法好。”
一下课,桌上便没人了。
谢蓝汐牵着柳瑜,也就是左丞相家的小姐,跟着谢长年几个。
那个华丽衣裳的叫穆济,工部尚书家的嫡出少爷,是最爱寻谢长年玩的,两人在一块也经常喜欢打赌,不过谢长年运气好些,所以每次都赢他好多银子,但他钱多,也不怕全被他赢了去。
“我昨日见老师从闹市上买了四条锦鲤,个个都大,就在这个小池子里。”穆济说着,又指着面前的池子。
几人低头往下去,确实能看见鱼的身影。
“真有你的。”谢长年拍了拍穆济的肩。
“得做了捞鱼的东西。”柳瑜说道,“我知道后院有个竹园,我们可以利用一下。”
“说的不错。”穆济叹了口气,“早知道带几把刀来了,这样砍竹子也方便。”
“刀吗?闫二侯爷倒是有。”谢蓝汐道。
闫家三子,老大闫绪从文,老二闫焕从武,老三闫辞从商。
“有是有,但你又不是三妹妹,他如何能借给你?”谢长年皱眉道。
闫焕对谢娇允好,是所有人知晓的。
“他不是有个义妹吗?”谢蓝汐笑道。
“不是他那义妹怎么来的,你心里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