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良久,白柏观向护在剑身前的木有成。
冷声道“让开。”
木有成望向劫后气势磅礴的她,无惧,坚定道“晚辈……死也不让!亦不会退怯半步。”
在他心中,已然大致洞悉出两人昔日过往。
卜岚飞身向前,挡在木有成身前。望看白柏披乱散发,凄美的模样。略带犹豫后,说道“白前辈,事已至此,无可挽回。我们不会让你带走段叔!”
“事已至此,无可挽回……”白柏喃喃细语,欲语泪先流。
一念成仙,亦然一念成灰。
“撤军!”
她悲凉喊出声。
所有魔族,无论是那强大的五位虚仙境,或是其他十五境,十四境存在,无不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撤军?
“所有魔族,退回深地保护魔源。违命抗者,全斩。”
白柏的声音再次响彻荒原,乃至整个黄沙战场。
魔潮退去,众魔族强者心生疑惑。
自您苏醒过来后,叫杀的是您,叫退的也是您。这不是纯粹地将我等当牛马使唤吗?
更强者不免心中暗自盘算,守卫魔源?您别说笑了,您老人家可是这世间唯一一位身具三大古魔体之一的存在!
我族复苏不过半数,他人族有何种实力能耐压制住我们,更谈何让我等退守魔源?
可笑。一切荒谬至极!
百万年前不可能的事,百万年后也不可能!
……
白柏怔怔望着古城墙,及退回老墙下的人族,怔怔出神。
在历经洪流战火后,残破不堪的古迹最高处,插着柄五尺,双刃长剑。
两位年轻的道侣站在长剑旁,一左一右。望着人海中,伤残带血的诸多修士,男人目光温和,嘴角上扬,轻声说道“长大了不少。”
女子收回目光,相望一笑,浅笑着,柔声应道“是啊。是长大了许多,也长高了不少。好像都快有西川高了吧!
真不知道他以后会像他们一样,如我们一般,会失去多少。”
她担忧,不舍,心疼地望着那位在人群中发呆,愣神,脸庞挂着血迹的少年。
“小岚,我的时间到了……”
“子清。我随后便来……”他们的声音温柔,坚定而又无不充满,彰显力量。
男子的身体开始变得虚幻,缓缓化为精纯的能量注入到五尺剑中。
直到他握着剑柄的手消失不见,卜岚这才忍不住哭了出来。
她不舍,担忧,放不下。在悲伤,幸福中,心甘情愿地伴他而去……
一瞬间,仅此一瞬。
苏辰莫名,没来由的想哭!
他在人群里四处东张西望,在人群之中躁动不安。但他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明白。
急得眼泪不停的在红着的眼眶里边打转。就是想哭,却又哭不出来。
……
白柏双手抠得很紧,似她的心一般;悲凉,无力,顿挫。
“我可以为你舍弃掉一族,为什么你不可以。”
她在黄沙中一步步走向他,满天狂风,黄沙迎接,遮盖住了她娇小的身躯。
她轻轻地走着,轻轻地呢喃,不顾黄沙倾泻。“我可以三生三世护你灵魂神魄,转入轮回。可,为何这一世你偏偏要一意孤行,不入轮回……你要我怎么办。
我能怎么办,穷书生。”
白柏越走越近,身体越来越加虚幻。
她不明白,为什么她可以放下全部,不管不顾。而他为什么不可以放下所有,如她,同她一般,倾心相守。
“如若当初第一面,你没有爱我到这般高过于一切的清醒,坚定,觉悟!你为何要口口声声的说出那句话。
你,混蛋!”
白柏凄笑着,她本跳动的心脉已然破碎。
所有的执念,及百万年的执迷不悟,在这一瞬全化做灰飞……
“你可以不入轮回,我又为什么不可以。情深义重,你说,这世间要怎般模样,才可配得上情深义重?
穷书生。如若真有下辈子,我不要再爱上你了……”
轰!滔天魔气冲破黄沙,破裂大地黄土。击碎空间而去,盘旋在天!
数百万年来,第二位破入仙境的存在,自碎心脉,散解一身仙境修为,随他陨落。
城墙上,长剑感受到了什么般,竟然轻微颤抖。古符之上,镇魔二字不断闪耀,后来被一股莫名意志给镇压了下去。
龙玄三万五千二百二十一年。年初,魔族欲破北域,屠戮。
各族以死伤惨重为代价,先后诞生了两位仙境,打破了两族、世间枷锁,后陨于大战。
只是无人可知,那两位是何人。
黄沙中再也没有那般浓烈的魔气,不过空中盘旋的黑色,仍旧迟迟地不肯散去。
……
一方小世界内乱了套,内虽存有完整秩序,灵兽们却自相残杀,打得天崩地陷。
为争夺各大资源,宝药灵矿,大打出手。
后被重伤下的白秋?寻到,以虚仙境修为,剑道镇压,封存了这方小天地。
“你们这群小畜牲,主人才前脚刚死,就迫不及待的纷纷自立欲要称王!是怕他死得还不够安生吗?”
白秋浓唾沫星子骂的横飞,剑都拍出了火星子。
指着成百上千混战的灵兽叨叨不断,恨不得将他们全宰了吃掉。
一龙,一马胆战心惊的望着空中剑指八方,吹胡子瞪眼的老登。
马儿的心里止不住的暗骂,又是你这四处搜刮抢夺,杀人放火的老东西!
本指望着已快脱离苦海,没想到这下得陷进去更深了!遇上你这么一位,倒了八辈子血霉!
平定了小世界内的祸乱后,白秋浓坐到以前段无崖对面的位置。
在竹林下,他掏出了一大葫芦酒,狠狠地一拍在桌上,一语不发的喝着。
从天明喝至暗夜,从黑夜独自饮到白昼。
这一场酒,他一人喝了个三天三夜。无人畅谈,无人甚苦。
“娘的。死了,全死了才好!”
白秋浓在黄昏中红着眼眶,双眼挂着淡淡的血丝,终于吐出了第一句话。
若要谈论这世间,谁人可与他比剑,唯有死去的段无崖。
当然,贱兮兮这一块,咱们的段兄自然是比不过他。
想了良久,他失落起身。抬手间,一页纸竟从房屋内飘出,缓缓落在他手里。
那是一页族谱,上面是被划掉的一个名字,段无崖。
“有的人好似有家,又是无家。有的人无家,又好似有家。
你呀你,都被人家给赶出来了。还留着个这么个破东西何用?有何用?”
白秋浓吧唧了下嘴,不满的说道。
他怔怔地望着手里边那页皱巴巴的纸,又张口道“哎我说。你该不会是每天揉过来,搓过去的盯着看?
然后一个人偷偷哭吧?!我去,我怎么没想到。你丫的肯定是一个人背着所有的人,偷摸的哭。哈哈哈……好笑,好笑。”
白秋浓笑到老胳膊老腿颤动,上气不接下气。可笑着笑着他就笑不出来了。
“不就是一张破纸吗?还留着它干啥?
想如今……你可是全天下的第一剑修。剑仙都不为过了!这破纸,留给你擦屁股,我都嫌它脏。”
白秋浓玩笑说道。
伴随着他掌心内温度升高,那页重新写有段无崖三字的族谱缓缓燃烧,化为了一堆掌中灰烬。
“以身为剑,入仙境。横挡百万里,不入轮回。
不恨,不悔。你……是怎么敢的啊。”
自言自语完,白秋浓自顾的走进房屋,举着酒缸,猛灌不停。
“对了,就是这个味道。好久没尝过了!”
喝了个酩酊大醉后,不知过了多久,悠悠醒来,这才发现,三大缸子酒愣是一滴没剩。
一地的土瓦碎片,再也没有一个完完整整的酒缸。
果然,祸害遗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