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蹭到林弋的身前,林弋眼神冷漠的看了他一眼,一脚把他踢开。
“怎么,才疼这么一会子,安都护便就受不住了么?
我说过,不会再让你见到太阳……”
边说,林弋的眼睛往外头瞄了瞄,“看着天色,怕是还有一个时辰太阳才能升起呢。
安都护,你未免太心急了些。”
唔唔唔……
安岐山眼中露出的绝望的神色,林弋见了不由冷嗤。
“安都护,我有一事不解,想予安都护请教。”
闻言,安岐山的眼睛亮了亮,似是看到了盼头,当即点头如捣蒜。
“哼……
你倒是配合。
我阿姊……林如,跟了你两年有余,为何她不曾有过一个子嗣?
而你……
却是儿女双全、承欢膝下、得享天伦。
安都护,你说这是为何呢?”
林弋说话的语速不急不徐,可字字落进安岐山的耳朵里,犹如一柄柄锋利的刀,洞穿了他的身体。
颓废的歪在地上,安岐山面如死灰认命地垂下了头,即便身上那浸入骨髓的疼痛也似毫无知觉,若是他的眼前能出现一把刀的话,他会毫不犹豫地拿了刺穿他的心脏,只愿林如的妹妹能放过他的子女与家人。
事到如今,林弋已然失了继续待下去的心思,缓缓地站起了身。
当啷……
一柄泛着寒光的鄣刀掉落在地面,安岐山只瞧得见一截衣摆自眼前晃过,他的目光试着想追过去却一无所获,一直被缚住的双手不知何时恢复了自由。
慢慢地将嘴里衣料扯下,安岐山不由地环视整间屋子,发觉这些他平日里最喜欢的稀世珍宝,竟带不走一件。
蓦地,他笑出了声。
他少年刻苦读书考取功名,外放为官费心上下钻营,又辛辛苦苦积攒了这些个家财,到头来只是一场空,还为此带累了家中父母、兄弟姊妹、妻妾子女。
思及此,他痛苦的闭上了眼。
家人若是失了他的庇佑,他们要如何过活?
然,这些已然不是他能操心的了。
他若是无视林如妹妹的话……
那后果,他承受不起,也不敢承受。
哆嗦着手指自地上捡起了那柄泛着寒光的刀,安岐山深吸了一口气,眼中渐渐露出一抹坚定。
噗……
刀锋被他狠狠地送进了自己的胸口,随即一抹鲜红自他的口中喷出。
啊……啊……啊……
静谧的夜色中,安东都护府里突然传出了女子尖利的叫声,声音尖锐而凄厉,划破了安府往日的宁静。
漫步在平州城的街道上,林弋缓缓朝着红楼所在的方向而去。
那中年女娘也是个身世可怜的,也不知此时是否还在房间里等着她,她得回去走上一遭,终究是个无辜之人,莫要被她牵累了去。
似离时一般,林弋翻了窗子折返回来,就见那中年女娘依然坐在琴案后头轻轻抚着琴,似是从未停歇。
“你这是何苦?”
林弋从未要求这中年女娘为她做什么,见有红色滴落在琴上,便知她的手指早已受了伤。
“苦?
奴……不苦。
比起我过往所受的,今夜便是好的了。”
林弋虽不清楚她的亲身经历,却也大致能猜得出,定是不堪回首、不愿提及。
自怀中掏出两个金饼子默默放在桌几上,她一言未发的走出了红楼。
沧洲城,沧海阁。
李沧如往常一般斜倚在二楼外的栏杆上,手里执了一壶酒,脑中浮现的却是他与一身儿郎装扮的小女娘在一起闲聊饮酒的画面。
微风中似是有甜香传来,李沧缓缓睁开了眼,对上的却是一截素色的裙摆。
这衣裙的质地李沧熟悉,正是沧海阁中那些待价而沽的高丽女子,他的脸色不禁挂上了寒霜。
“影一,你是想死么?”
薄唇轻启,唇畔微动。
声音才一出口,一抹黑影自空中飘落,随即单膝跪于李沧的面前。
“主子,属下回来了。”
闻声,李沧这才想起,他先前遣了他去探听北地檀州北口关隘的动向,并不在幽州城,跟在他身边的护卫的是那个心大且不牢靠的影二,还不及他开口唤了,一阵微风晃动,他定睛一瞧,那小子已然学着影一的模样跪在了他的身旁。
“影二,你又胡闹了,还不立即向主子请罪?”
闻言,影二扁了扁嘴,一头磕到了地上。
“主子恕罪,影二见不得主子不开心,遂才送了女子过来,影二只想主子开心一些。”
他说话的声音里透着委屈,李沧知晓他是个心思单纯的,这般做只为他能放松了心情。
“长得再像也不是她,下回莫要如此了,至于这人……
你们看着处理了罢。”
那高丽女子本以为踏上一条升天路,却不想,她真的升了天,还不及她挣扎一二,便被影二一掌打在了后颈之上,人如一件破布一般被影二提着飞走了。
提起酒壶灌了一大口酒,李沧这才将视线落到了影一的身上。
“她如何了?”
不曾想自家主子问得这样直接,影一手指微微蜷缩,不敢有丝毫的耽搁,直接开口说道。
“北口关一战伤亡惨重,威武军几乎全军覆没,至于林将军的一营……
林将军在战前指派了几十人,让他们听命于陈晋将军的儿子陈绍,一路护送提奚城的百姓前往檀州,竟是无一人受了伤。”
顿了顿,影一接着开口又道。
“陈晋将军身边出了叛徒,他的身份属下已然查清,是郎君的人早年安插过去的,打着主子的名头行的事。
陈晋将军当场命丧在长城之上,身体被人一刀自身后贯穿。”
“影一,你是愈发的能耐了。”
李沧冰冷的声音,影一听了立即单腿改双腿,重重地予他叩了个头,声音里满是急切,生怕李沧从此弃了他不用。
“属下不敢,属下知错,今后定当改之,望主子责罚。”
影一的心思李沧知晓,只为他的心思能开解一些,却也不会真的就生了他的气。
“罢了,你起来,接着说北地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