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年前,玄凤台。
“噗——”
簌簌鲜血滴在莲花座,吐血的白衣仙君暗骂了一句。
衣袖跟着沾上血迹,白衣仙君强行打坐,运转神力却经脉阻塞,遭神力反噬,跌下莲花座。
“小凤凰,还不停手?”天道的声音在他身前响起,白衣仙君眼都没抬就直接伸手。
“你啊。”天道语气无奈,化作人形将他扶起。
凤凰本想坐回莲花座,一看那上面的血,心生嫌弃,直接坐在了地上。
天道无形,即便化作人也只是轮廓。
凤凰喜欢一切好看的事物,心情不好的时候,也就看天道这种没脸的东西还算顺眼。
“你怎么来了?”
天道打坐在他旁边,抬手一指,“你强行运转神力,四方天界震荡,我感知到异象就赶来了。”
“来看我笑话吗?”凤凰的神色微嘲。
“你觉得我该笑什么?”
凤凰躺在地上,神色讥讽,“天上地下最后一只凤凰大限将近,这不可笑吗?”
“不可笑,因为我早就知道了。”
“你知道还不提醒我?”凤凰漂亮的眼瞳染着火气,“要不是一百年前的天河之战,我现在就不会变得这么惨。”
天河之战是天界对魔妖鬼三界联盟的反击战,凤凰战力超群,每次都冲在前面,那一战天界险胜,但凤凰却落下旧伤。
“不如我让时光重溯,你到时躲起来以免受伤?”
凤凰脸上的嘲讽淡去,多了抹郑重,“那此刻就没有天界了,你这个天道也只能挨骂,谁让你不护佑诸神呢。”
“凤凰可涅盘重生,或许你不会死。”
“凤凰涅盘需要在神树下自焚,受烈火烹身之苦,先不说我能不能熬过去,你就说这天界哪还有神树?你要是能找到一棵,我喊你爹。”
天道被噎了一瞬,“其实……”
凤凰看他吞吞吐吐,陡然坐起,“你是不是有救我的法子了?”
天道摇头,“虽说天机不可泄露,但我还是要劝你,凤凰一族气运已尽,切莫强求。”
“我求我生,也叫强求吗?”
天道缓缓摇头,什么都没说径直离开。
凤凰坐在地上,面无表情。
神力震荡是他故意为之,为的就是引来天道,探听自己是否能够涅盘成功。
现在看来,是他痴心妄想了。
如他父亲所说,凤凰一族的气运果然尽了。
但他不甘心。
他因为旧伤不愈才日渐丧失神力,伤势没有神力压制,愈发严重,他已经隐隐感觉到自己的大限之期。
他不能就这么死了。
神力自他周身收拢,逐渐汇于掌心,化出一朵莲花来。
莲花旋转飞入他眉心,化作一抹红光。
不一会,凤凰缓缓睁眼。
这莲花中封存的是他父亲最后一抹神识,非大难不可打开。
神力凝成一柄手掌大小的尖刃,凤凰将他抵在脊椎处,缓缓推进。
刺骨的疼痛逼出他额间冷汗,但那光刃却依旧在皮肤下不断剜割。
父亲说:“凤凰天生凤凰骨,是最珍贵之物,若是日后没办法涅盘,就将这凤凰骨送入下界,埋在梧桐树下以血和神力温养,等到凤凰骨化玉的时候,就可在大限之期救你一命。”
剜骨之痛非常人能忍,但凤凰却咬牙一声不吭,直到剜出那带血的一截骨头,才靠在莲花座上打坐调息。
凤凰骨只有小指那么大,并不起眼,但对此时的凤凰来说却是救命之物。
简单调息之后,他便来到瑶池,寻找凡间适合埋骨的梧桐树。
用神力快速搜寻一遍,他终于找到一棵枝繁叶茂的老梧桐。
凤凰骨被神力包裹,埋在了那树下。
刚埋下的时候并不需要用血和神力来养,要先在梧桐树下静置几年。
但他不知道的是,神力并没有将凤凰骨埋在树下,他所看见的是天道做出来的幻象。
那截凤凰骨此刻正在天道的手里。
凤凰,我劝过你切莫强求,这凤凰骨日后只会给天界带来劫难,今日我定要毁了他。
天道这么想着,紫雷四起,那截凤凰骨被置于雷劫之中,承雷霆之击。
凤凰骨遭雷击后化为灰烬,在天道的眼前不见了踪影。
天道收回紫雷,凤凰骨已经彻底销毁,他预见的事也不会再发生了。
与此同时,凡界梧桐树下,一个婴儿凭空出现。
嘴唇青紫,哭声微弱。
“哎呦天杀的没良心的东西,谁把这么小的娃娃丢树下了?”一个穿着破烂的拾荒老人心疼地抱起孩子。
“是个男娃啊,”老人脱下外套正要给孩子包住,又嫌外套粗糙,脱了秋衣包住孩子,“你爸妈把你丢在这,多半是你生了病他们看不起医生吧。”
老人蹲在树下一直叹气,“可我就是个捡破烂的,也没钱给你看病啊。”
孩子感觉到暖意,睁着水汪汪的眸子看他,直把老人看得心软。
“多漂亮一个孩子啊,怎么就被丢了呢,”老人嘴里发出啾啾声,慈祥地逗着怀里的孩子,“算了,爷爷带你回家去,我捡破烂也要养你!”
小孩子听不懂,被他的啾啾声吸引,伸出手指就要抓他胡子。
“哈哈哈哈乖孙子,爷爷的胡子可抓不得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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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花缘,水中月,时间一晃就过了六年。
昔日哭闹的孩子如今已经六岁,终于不用被老人天天背在身上了。
“乖孙给爷爷推一把!”
头发全白的老人拉着木架车,车上堆着一人高的纸板,一双小手撑在纸板上用尽全力,手背冻得通红。
“老陈头,又带着小哑巴收垃圾去了?”
老人拉着男童的手,笑呵呵地回着邻居,“我孙子可棒的很,今天还帮我推车呢!”
“得了吧老陈头,你捡这个娃娃跟着你有啥出息,这么大了连学都没上,睁眼瞎一个,以后也只能跟你一样捡垃圾。”
老陈头哎呦一声,“你会不会说话,我孙子这么聪明,以后一定是上大学的料!”
洗菜的女人嗤了一声,将盆里的水泼在他们爷俩面前,撇着嘴回屋去了。
老陈头也生气,扯着男童道:“走,咱回家。”
说是家,其实就是个破板子堆成的棚子,勉强能遮阳,但遮不住风雨。
男童一回到家就蹲在地上,看着外面那棵树出神。
“乖孙,你跟爷爷说,你想不想去上学?”
男童不假思索地摇头。
老陈头沉默了良久,“爷爷一定会让你上学的。”
男童又摇了摇头,盯着院外的梧桐目不转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