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事情也交代完了,都出去吧。”马二爷感觉自己的体力渐渐不支,再加上实在是不想看这些人的嘴脸,就开始摆手赶人。
有那功夫还不如陪自己小儿子说会儿话呢!
“对对对,都出去都出去,别耽误干爹修养身体。”马军也在一旁跟着赶人。
就是就是,都出去,现在他才是这里的主人,都在死老头儿这屋干啥,再说了,他还有最后一件事没有干呢!
等会儿直接把钱给了,这里也就彻底跟他们父子俩没关系了。
“干爹,您看这个……”
等人都走后,马军才把手里一直都攥着的小布包递过去。
马二爷刚开始就上了这个小布包的眼,装作不耐烦的指挥着旁边还在剥松子的马小刚:
“还不快点儿来接着?一点眼力见都没有!明天就安排人送你去乡下,没事儿别回来给你哥添乱!”
马小刚委委屈屈的走上前,把那个小布包抓进手里,几不可闻的答应道:
“我知道了……”
马军看着他一点男人的样子都没有,没由来的在心里暗暗嘲笑他:
就这?还是亲生的呢,一点儿刚性都没有。
还得是自己呀,要是马小刚接手了这个场子,不出三天那直接玩完。
但是嘴上还是提议道:“干爹,要不明天我去送他?自己人放心一些。”
谁知马二爷直接摆手:“不用,都这么大了,让他自己回去就行,老子像他这么大的时候都能单挑两个小鬼子了。”
说着就转脸看向马小刚:“还不快滚回去收拾东西,杵在这儿干啥?”
马小刚知道,这是便宜爹让自己走的信号,期期艾艾的抬头看了他一眼,又把自己刚剥好的松子端到他跟前道:“爹,那我先走了。”
“赶紧滚。看见你就烦。”
为了防止马军后面找他的麻烦,所以在马军面前只能表现的对他冷淡一些,不在意一些,否则等那计划失败了查账肯定对不上。
是的,马二爷今晚就是想把场子里的小黄鱼全部拿走。
然后明天就去革委会举报这边聚众赌薄,大不了自己也进去呗,反正也活不了几天了。
死在外面跟死在牢里也没啥太大的区别,马二爷在心里想道。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死在牢里更好,比如说,有人给收尸……
总比他自己在一个冷冰冰的屋子里臭了强……
看着他把马小刚赶出去,马军也一脸笑意的开口:
“那干爹您先休息啊,过会儿我让人把你送回去。”
马二爷点头:“行,我再待最后一晚!”
是的,不只是他,大家都是在这里待最后一晚了,因为明天就要去革委会了。
等马军出去后,马二爷仔细听了听外面没有动静了,才走到墙角,从墙上抠出来一个暗格。
打开后赫然看见里面金灿灿的码着十几条小黄鱼。
赶忙把小黄鱼在身上藏好,又把墙砖恢复原样后,才一脸疲惫的做回到椅子上,一粒一粒的吃着莽子剥好的松子和栗子。
好东西可不能留给那白眼狼!
马二爷刚把面前的那把松子吃完,就见马军推门进来,笑的一脸的疏离
“干爹,您看天色也不早了,我找个人送您回去吧?”
马二爷斜着眼睛看了他许久,决定给自己来个师出有名,便做出一副失望至极的表情:
“军子,你从十三四就开始跟着我了吧,应该比现在的莽子还大几岁吧?
我记得那几年你跟我同吃同住同睡,我一直都拿你当亲生的对待啊。
而且你从小为人就比较机灵,同龄里的孩子没一个能比得上你的,我一直很欣慰你的伶俐。
可现在我渐渐的发现过于伶俐也不是什么好事,就比如说现在,我知道你要篡我的权,我也知道你怕我把所有的东西都留给莽子。
你以为你最近的小动作我都没有察觉吗?你以为你的人就那么可靠?你以为我这十多年是白混的?
军子,还是那句话,如果你想要,我可以给你,但是你不能自己拿!
更不用说现在了,你是怕我死在场子里还是怕留什么小心思要暗害你?
我知道你这孩子从小就阴狠,但是我永远都猜不到你能对我下手,我真是养了一条好狼崽子呀!”
越说心里越气,到最后直接眼神凶狠的看着马军。
马军被他这些话说的心里毛毛的,但是他无法辩解,因为这些都是实话,他确实野心很大,也想过要篡他的权,也确实是这样做了。
如果不是他生病的话、如果不是半路杀出个莽子来的话,自己也不会这么早下手,最起码还要再等个三五年。
实在是无话可说只能嗫嚅着开口喊道:“干爹我……我错了,我对不起你。”
特别是老头子刚开始的那个眼神,给他看的良心差点就回来了。
但是他不知道的是,今天这一番谈话是马二爷给他的最后一次机会,毕竟怎么说也是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
既然你不仁,也就休怪我不义了!
马二爷在心中最后想道,下定最后的决心后,整个人都如同泄了气的皮球,身上的精气神仿佛全被抽干了一般:
“既然如此,那就送我回去吧。”
听他如此说,马军才算是狠狠的松了最后一口气。
刚刚干爹看自己的那个眼神,像是要把他吃了一般,怪吓人的。
马二爷:那你还挺会猜!
如此想着也不再迟疑,大步流星的站起身就往外走,他得赶紧回去,还有好些事儿没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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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喝过醒酒汤的陈程猛然睁开眼睛,盯着旁边正在编箩筐的王二,问道:
“二子,几点了?”
王二头也不抬的回道:“才十二点。”
陈程闻言这才放下心,真是喝酒误事啊,差点耽误了正事儿。
一骨碌爬起来就开始穿外套:“赶紧的马上回家,你别编那个破筐了,都这个时候了,我怕二爷那边出事儿。”
王二此时也反应过来,他就不应该把老大弄到他家里来,应该直接把老大送回家的。
俩人赶忙收拾好往外跑,还没到家门口,远远的就看见一个小黑点蹲在地上一抽一抽的,像是在哭。
陈程俩人对视一眼赶忙上前,关切的问道:“莽子,怎么了?是不是你爹那里出事了?快别哭了,什么情况先跟我说一下。”
马小刚本来捏着一包钱来找陈程,路上都要害怕死了,一旦想到某种可能,他就有些不知所措。
而现在,他唯一能信的就只有陈叔叔了。
只是令他没想到的是,自己会扑空,就在那一刻,他的心直接沉到谷底,感觉所有的恐惧都如潮水一般把他淹没,他不敢回家,也不知道要去哪里。
只好蹲在门口等救赎自己的那一道光出现,可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那道光还是没有照到他身上。
就在他渐渐的、越来越绝望的时候,就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
他赶忙抬起头,就见陈叔叔一脸焦急的看着自己,一直以来憋着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扑到陈程怀里,泣不成声道:
“陈叔叔,你怎么才回来,我爹他……他把所有的东西都交出去了,现在他还在马军那里,你说他会不会出事呜呜呜……”
陈程闻言这才松了一口气,拍拍他的脑袋安慰道:
“你放心,你爹既然把东西都交出去了就不会有什么事儿,你先跟我进来,把事情一五一十的跟我说清楚。”
马小刚听陈程如此说才放心了些,一抽一抽的点头应道:“好……”
“二子你带着他先去洗把脸,我进屋里有点事儿。”
陈程吩咐道,他要先去换身衣服,也不知道怎么弄的,感觉胸前湿漉漉的全是水,
难不成是自己喝酒的时候不小心倒身上了?也不应该啊,一点酒味儿都没有,甚至隐隐的还传来一股中药味儿……
王二心虚,因为是他不小心把醒酒汤撒在老大身上了,还不敢说,也还好有事儿要处理,要不等他怪罪下来的话,这件衣服指定的是他洗……
“好的老大,我这就带他去洗脸。”
说着就上前自我介绍:“你就是莽子吧?我是我老大的亲小弟,他跟我说过你,以后你就跟我住吧,你房间刚刚收拾出来,正好今天就用上了,你说巧不?”
还不忘把胸脯拍的啪啪作响,像是要证明什么一样。
莽子看了看陈程离开的方向,又看了看王二,最后决定要识时务……
想到刚刚陈叔叔叫这个人二子,就从善如流的喊了声二子叔叔
“多谢二子叔叔……”
王二顿时傻眼~
二子是你能喊的?????
算了算了,看在这个小萝卜头如此可怜的份上,二子叔叔就二子叔叔吧,总比麻子叔叔好听不是!
如此自我安慰了一番心理才平衡一些,一手抓过他手里的小布包,就把人往井前带:“你先洗脸,东西我给你收着,等会儿洗完再给你。”
马子点头,乖乖的打水洗脸。
王二见他这模样心里还挺欣慰的,虽说孩子不大,但是还挺懂事的,谢天谢地老大没有给他弄一个熊孩子回来。
王二对他是越看越喜欢,如果有他作伴的话,以后老大不在的日子可能也就没有那么难熬了。
别问为什么会不在,因为他有预感,老大肯定会一直一直的往辽省跑……
陈程换完衣服出来时就看见王二脸上慈父般的微笑,没由来的浑身打了个冷颤。
嗯,可能是刚换的衣服有点凉……
王二脸上啥时候出现过这种表情,看错了一定是看错了~
“嗯哼!”
陈程善良的轻咳一声,提醒院子里的人他出来了。
王二赶忙凑上前,狗腿道:“老大,我们要不要直接去地下赌场,干他丫的!”
陈程一个白眼翻给他:“别逼我在最快乐的时候扇你啊!”
王二:“……”
得,倒是显得他多管闲事了~
莽子这时也洗好脸过来:“陈叔叔,我洗好了。”
陈程点头:“嗯,跟我进来,把事情给我讲一遍。”说完就径直往正厅去了。
“好。”
莽子亦步亦趋的跟在身后。
王二也亦步亦趋的跟在身后……
进屋后就立马倒了三杯热水,其中一杯递给莽子,看着他冻的有些青紫的小脸关心道:
“赶紧喝点水暖暖,在外面蹲了那么长时间肯定都冻透了了。”
“谢谢二子叔叔。”
陈程惊奇的抬头看着王二,二子叔叔?
倒是会叫!
王二有些别扭,不过也没有纠正,直接把另一杯水递给陈程,自己则是在他旁边坐下,静静的没有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莽子才开口道:“我爹今天下午跟马军说让他把赌场的三成利给我,然后还召集所有人宣布了从此以后场子归他的消息。
后来他就让我拿着这个钱来找您,说让我晚些时候跟您一起回去,他在家里等我……
可是…可是我总感觉他要干什么傻事儿,我又不敢问……”
说着说着莽子又要哭出来,不过最后他还是忍住了,爹说了,永远都不要把自己的情绪显露在人前……
死死的抿住唇,然后把布包递给对面的陈程。
陈程接过打开一看,就知道大体有多少了,不禁冷笑一声感叹道:
“你爹还真是养了一只十成十的白眼狼呀。”
王二好奇,也跟着把脸凑过去打量了一眼,讽刺道:“还真是,那场子那么大,三成最起码也得有900了吧?现在这些能有600?他还真是“大方”的很呐!”
具体多少,应该多少,自己拿了多少,莽子不知道,他此时拳头攥的紧紧的,心里恨得要死!
并在心里暗暗发誓,等自己长大了。一定要报今日之仇!
陈程看着他,笑道:“别气,你爹那只老狐狸肯定留后手了,他就不可能让那小子过得那么舒坦。”
其实陈程才是最了解马二爷的那个人。
当初在他手底下混的时候就没少被他教导,那么聪明的一个人,一辈子没吃过亏,临了临了了让他跌一个大跟头,怎么可能?恐怕连死都咽不下这口气。
除非他被夺舍了,否则绝对不会放过叛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