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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嫁给温秋实便是害了他

“宁安侯?端贵妃的父亲?”蕙兰瞪大眼睛,脱口而出。

慕容复点点头。

蕙兰迟疑片刻,忍不住说出了心中的疑惑:“那天在崇明殿的殿门口,臣妾遇见了荣威将军,也看清了他随身带的两个小厮,都不是高湛……这么说……”

说到这儿,她还是停住了。

此事关系重大,太过震惊,实在难以说出口。

蕙兰心中,却在喃喃自语:“难道猜错了?所有的一切,与荣威将军林鸿飞无关,竟是端贵妃与父亲宁安侯林正轩所为?”

慕容复似乎看穿了蕙兰的心思,流露出几分伤感和愤怒,沉声道:“早在朕尚未封太子之际,宁安侯便一直追随朕,可谓忠心耿耿……

这些年,朕对他信任有加,不仅赐予他爵位和权力,就连他的儿女,朕也都给予了厚待。林鸿飞身为荣威将军,手握兵权;至于林乐瑶……”

他顿了顿,语气坚定:“人心不足蛇吞象!”

无需再问!

慕容复的态度,已经再明显不过。

高湛,果然是宁安侯的人,而这两次事件的幕后主使,也都是宁安侯。

去年慕容复故意传出自己在西南边境被俘的消息时,端贵妃的父兄,都是坚定的“救皇派”。

尤其是端贵妃的父亲,宁安侯林正轩,身为老臣,在朝堂上颇具威望。正是他,与蕙兰的父亲邓百川联手,才得以与护国公为首的“立新派”相抗衡。

如此看来,林正轩其实并无谋逆之心。

他此番看似狠辣的举动,目的非常简单,也非常明确。

无论是江上的暗杀,还是宫里的刺杀,都只是为了要蕙兰的命。

除掉蕙兰,除掉能和端贵妃争夺后位的对手,让女儿顺利登上后位。

慕容复对林正轩父女的意图心知肚明,若立端贵妃为后,便可彻底笼络住宁安侯的心。

身为帝王,需权衡利弊,立端贵妃为后,乃是最为妥当之法。

然而,他并不愿妥协,对林氏父女残害蕙兰的行为,他绝不姑息。

故而,刚才他毫不犹豫地收回了端贵妃掌管六宫事务的权力。

这也间接表明了他的态度,

“宁安侯和端贵妃,将会作何选择?是在无望之下偃旗息鼓,还是在愤愤不平中疯狂反扑?

而皇上如此行事,究竟会产生何种效果?是敲山震虎,对宁安侯和端贵妃形成威慑,还是适得其反,打草惊蛇,令他们孤注一掷?”

这般思索着,蕙兰心头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总觉得以他们的品性,定然不会善罢甘休。

或许在表面的认命和短暂的蛰伏之后,很快便会掀起一场更为恐怖的血雨腥风。

“不知道宁安侯的意图和举动,身为儿女的林鸿飞和林念瑶,是否知晓?

听皇上刚才的话语,荣威将军林鸿飞,似乎并未参与其父与长妹的阴谋。

那天,我与林鸿飞在崇明殿门口的初次相遇,他也表现得颇为谦逊恭敬。当时因对他存有偏见,我原以为他是故作谦谦君子之态。如今想来,林鸿飞与父亲林正轩,或许就是截然不同之人。”

慕容复见蕙兰沉默不语,或许也猜到她心中所想,语气深沉道:“你父亲也快从江南归来了,待他归来后,朕会委以重任……至于林正轩,朕会适时敲打于他,若他就此罢手,朕念及往日情分,便不欲赶尽杀绝。否则……”

他止住话头,不再多言,眼中却流露出几分杀伐之气。

片刻后,他又咬牙切齿道:“多少人,便是败在贪心不足之上,不知适可而止,不见好就收!”

此时此刻,慕容复的语气和神情,都让蕙兰感到陌生。

蕙兰望着他,情不自禁喊了一声:“皇上!”

她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

慕容复回过神来,见蕙兰神色紧张,声音缓和下来:“朕怎会与你提及此事……走吧,带你去碧霄殿一趟,了却你的心愿!”

蕙兰点点头,随他一同走出暖阁。

他们仍是乘坐步辇,于碧霄殿门口驻足。

慕容复未令人通传,携蕙兰,径直奔向后殿。

尚未行至殿门,便听闻端贵妃嗓音略尖刻,愤愤然道:“……早不发病晚不发病,偏本宫不在碧霄殿时,就发病了;谁来都医不好,温郎中一到,手到病除……敢情他是华佗再世啊!”

一男子接过话,听来倒心平气和:“娘娘这是在疑虑何事?莫忘了,三年前,小妹的病,便是秋实给医好的。”

是林鸿飞!

蕙兰与慕容复相视一眼,疾行数步,至殿门口。

放眼望去,布置简陋的后殿内,除两名宫女外,便是林家三兄妹与温秋实。

端贵妃应是刚回不久,正斜倚在墙角处的贵妃椅上,一副体力不支的虚弱模样。

身旁两名宫女,正忙着为她捶腿捏肩。

林鸿飞立于窗前,微蹙眉头,看向小妹林念瑶的方向。

林念瑶斜靠在不远处的软榻上,看样子,她此时已然清醒,却只是痴痴地望着旁边整理药箱的温秋实,沉默不语。

温秋实并未理会端贵妃的挑衅,亦不与林念瑶对视,理完药箱,便转身,似欲离去。

不经意间,他瞥见门口处的慕容复与蕙兰,一惊,忙俯身跪地,行礼如仪:“皇上万安,兰贵妃万安!”

端贵妃等人皆是一震,匆忙间,纷纷望向门口,紧接着,便是恭敬请安之声。

慕容复走进殿内,关切地问林鸿飞道:“念瑶姑娘可无恙了?”

林鸿飞感激涕零地回答:“多谢皇上挂念,小妹也多亏了温郎中的救治,已然好多了……这数日,微臣焦虑万分,如今总算能松口气了!”

慕容复颔首,看向温秋实,沉声道:“究竟是何状况?”

温秋实并未抬头,稍作迟疑,才轻声答道:“启禀皇上,念瑶姑娘……应是受了些刺激,致使旧疾复发……草民已为她开了药,按时服用,定然能够康复!”

蕙兰不禁心中暗笑,“温秋实,竟然也学会扯谎了!”

慕容复看着林鸿飞,面带微笑,缓缓说道:“这么说来,念瑶姑娘的病症,唯有温秋实能够医治!”

林鸿飞赶忙接话道:“正是如此!三年前,温郎中……那时还是温太医,就曾救过小妹一命,当时微臣也遍访名医,却始终未能治愈……不过依微臣之见,小妹此次的病症,更像是心病!”

他话刚说完,皇上就微微一笑道:“念瑶姑娘的病,只能由温太医治好,此乃天定之缘。

而他俩,恰巧男未婚女未嫁,朕不妨做个顺水人情,将林念瑶指婚给温秋实,让他俩喜结连理……如此,既能成就一段美满姻缘,又能确保念瑶姑娘的安危!”

慕容复这番出人意料的话语,除了蕙兰,殿内的其他人,皆是惊愕不已。

林鸿飞最先回过神来,他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先是往蕙兰站立的方向看了一眼,旋即激动地叩谢道:“微臣与秋实乃是多年挚友,深知他的品行,皇上为小妹指的这门亲事,微臣甚是满意……微臣身为长兄,代父母应下这门亲事!”

哥哥林鸿飞已然表明态度,端贵妃自是知晓局势走向。

林念瑶于宫中再度病发,搅得鸡犬不宁,她理应明白,妹妹已无可能再为皇上嫔妃,倒不如就此顺水推舟。

况且,她亦知晓自己已然惹怒皇上,此时亦不敢忤逆他的旨意。

如此,端贵妃强压内心不快,故作笑颜道:“臣妾……多谢皇上为小妹做主!”

慕容复抚掌:“既是如此,待念瑶姑娘病情好转,便回林府去吧,另择吉日成婚……她在宫中已住近半年,再住下去,亦不合规矩!”

竟然如此顺利!

蕙兰静立于慕容复身侧,亲眼目睹此皆大欢喜之场面,一时只觉眼眶发热。

她悄然望向温秋实,发现他正朝林念瑶的方向望去,眼中的喜悦与欣慰,尽收眼底。

或许,身在襄阳的这些日子,他早已想通,不愿再错过如此深情的姑娘。

他缓缓跪下,刚言“草民叩谢……”便闻一清脆之声,泠泠然于他身后响起,骤然打断他的话语:

“臣女多谢皇上指婚,但臣女不能嫁给温郎中,还望皇上收回成命!”

蕙兰大惊,倏然望去,正是林念瑶。

她已自软榻上翻身而下,微微踉跄地向前走了几步,跪倒在地,仰头看着皇上,再次清晰道:“请皇上收回成命!”

林念瑶之言,令在场诸人皆瞠目结舌,继而面面相觑。

蕙兰以难以置信之目光看着她,一时之间,几不敢信自己的耳朵。

她此举究竟何意?

明明对温秋实一往情深,愿与之共度余生。前些时日,她还曾于深夜悄然前往醉心殿,向蕙兰讲述她与温秋实的过往及自身的打算。

当时,她已然下定决心,哪怕舍弃自己的清誉,不顾及林家二小姐的身份,甚至忤逆父母和姐姐的意愿,也要远赴襄阳,与温秋实相依相伴。

而如今,慕容复亲自赐婚,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堂堂正正地嫁给心上人。

如此难得的机遇,如此圆满的结局,众人皆为其欣喜,以为林念瑶会喜极而泣,却不料,她竟断然回绝!

林鸿飞也是一脸惊愕,他眉头紧皱,语气中带着不满说道:“念瑶,你这是在胡闹什么?皇上亲自赐婚,这是多大的恩赐,还不赶快谢过皇上的美意!”

林念瑶直视着哥哥,嘴唇微微颤抖,声音中满是难以抑制的痛苦:“哥哥,妹妹并非胡闹,您也知道……妹妹的病,反复发作……怕是难以痊愈了。妹妹这副病恹恹的模样……岂不是要拖累他,要害了他一辈子吗?”

林鸿飞微微一愣,很快就斥责道:“胡言乱语!你这又不是什么绝症,再说了,秋实本就是郎中,他能治好你的病,你怕什么?”

林念瑶摇摇头,眼中噙满泪水,口中不停喃喃重复道:“别逼我了,我不会嫁他的……他是个好人,我不能害了他……”

蕙兰彻底被林念瑶弄懵了!

她此次“发病”的缘由,蕙兰再清楚不过。她分明是在自己的示意下,佯装出来的。

那天,蕙兰让思冰思菱送给她的鎏金雕花珐琅盒子,表面上看,就是一盒香粉。

然而那盒子却暗藏玄机,盒底竟还有一个夹层,其中藏着蕙兰写给她的信笺,让她趁姐姐不在,装出旧疾复发之态。

三年前,林念瑶的病便是温秋实所医好。自此之后,荣威将军林鸿飞,对温秋实的医术自然是信任有加。

身为长兄,对小妹尤为关切的他,此次定然会在心急之下,将温秋实从襄阳找回,为林念瑶诊治。

不出所料,一切皆如蕙兰所料。

温秋实果然被林鸿飞接回京城,再请进宫来。

不仅如此,还有意外之喜。慕容复竟然也知晓了蕙兰的心思和举动,并且愿意成全温秋实和林念瑶。

蕙兰万万没有想到,如今,林念瑶竟然以这莫须有的病为借口,拒绝嫁给温秋实。

“若是她不愿,当初便可不听从我的建议和安排,无需装病,也不必让温秋实回来。

她却如此,表面上对我言听计从,先是装作旧疾复发,继而又与温秋实相见。

事到临头,却做出这等不合常理之事。不知她究竟打的什么算盘。”

蕙兰边想边紧紧盯着林念姝,只见她在不经意间侧过身,依依不舍地瞥了一眼旁边满脸不解的温秋实。

随后,她敛眉低首,迅速以手掩面。很快,便有泪水从她的指缝间渗出,再落到地上。

见她如此悲戚,蕙兰心中骤然升起一团疑云,顿觉此事并不简单。

观其模样,林念瑶对温秋实的感情,似乎并未有丝毫改变。

那她为何还要编造出这样一番谎言?

她口口声声说自己嫁给温秋实便是害了他,又是何意?

如此想着,蕙兰忽地忆起那日思菱所言:“念瑶姑娘并未被端贵妃囚禁……后殿并无多少守卫,门窗亦可开启……念瑶姑娘倒是清减了许多,神情木然,也不知端贵妃如何相待!”

彼时,蕙兰一心只想尽快救出林念瑶,使其与温秋实终成眷属,并未细究其中诸多不合常理之处。

换句话说,林念瑶未按原计划远走襄阳寻找温秋实,并非端贵妃将其囚禁,使其不得脱身。

她本有脱身之机,却主动放弃,情愿困守于此,日复一日。

神情木然……此时蕙兰眼前的林念姝,不亦如此,看似万念俱灰,全无往日的大胆热烈、活泼灵动。

思菱所言不假,端贵妃究竟做了何事?竟令一个执着勇敢、情深若此的姑娘,忍痛割爱,违背本心!

殿内静谧无声,唯有林念瑶难以抑制的、沉痛的啜泣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