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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心,不由得微微一颤。

不等她寻词掩饰,对于情事懵懂、心地单纯的兰滢,却已托腮沉思,自言自语道:

“难道是近来雨季绵绵,空气湿润,让那些微小的虫儿有了繁衍之地?”

然而,不论是在富丽堂皇的宫殿之内,还是在花木扶疏的宫室外,每一寸土地,每一个角落,她都细心照料,不容半点瑕疵。

桃月阅人无数,世故练达,又长期陪伴在傅媛身侧,对这类痕迹自然有着不同于兰滢这单纯少女的判断。

这些印记,显然不是寻常小虫所能留下的痕迹。

更何况,公主的居住之所,从寝室到花园,每一处都是经由精心打理,几乎达到完美的境地,哪里会有虫子生存的空间呢?

桃月再次仔细观察那些印记,心中的疑惑渐渐汇聚,一个朦胧的想法开始成形,那印记……

更像是……

“吻痕”二字尚未在心头完全绽放,就见公主随意拿起桌边的脂粉盒,轻轻涂擦,企图掩盖那些泄露秘密的印记。

对兰滢笑道,“或许是换季的缘故,熏些香料就能好了。”

兰滢那憨态可掬的模样还真信了,一听公主之言,便心满意足地拍胸保证:

“公主安心,奴婢今日就将整个寝宫都熏得香香的,保证公主今夜能做个好梦。”

桃月在一旁,表情复杂,不知该笑还是叹息。

苏砚昭的嘴角掠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抽搐,虽然心底的石头暂时落地,但那份微妙的尴尬仍旧萦绕不散。

用脂粉彻底遮掩了颈部的印记后,她又仔细端详了镜中的自己,特别留意嘴角的细微之处。

昨晚她未曾料想颈间会有这般留念,唯一担心的是晨起时双唇是否还会有红肿的迹象。

此刻观察,嘴角倒是并无异常,虽然保留了一丝淡淡的绯红,但若非仔细端详,实难察觉。

收回凝视的视线,苏砚昭深吸一口气,试图平息额际隐忍的疼痛,对桃月与兰滢吩咐道:

“时候不早,吩咐下去准备膳食吧。”

……

萧府迎来晨曦的第一缕阳光,萧枭已在家里转悠多时,却始终不见儿子萧陌然的踪迹,连常伴其左右的影二也不知所踪。

正当他思索是否应该去军营找寻时,刚迈出家门,便迎面撞上了手持折扇、悠悠摇晃的江离然。

“离然,陌然那小子跑哪儿疯去了?”

萧枭停下脚步,直截了当地问道。

江离然手中的扇子微微一顿,仿佛刚从思绪中回神,反问道:“不在家中吗?”

两人交换了一个了然的眼神,彼此心照不宣。

就在此刻,不知从哪个隐蔽角落钻出来的影一,被江离然逮了个正着。

“影一,你家少爷呢?”

江离然问道。

影一先是一脸迷茫地看了看江离然,继而又小心翼翼地瞥了瞥萧枭,最终怯生生地回答:“少爷,少爷还没回来。”

萧枭的眉头拧成了结:“一大早就进了宫,这都什么时候了,怎的还没回来?”

影一由于并未随同入宫,自然不清楚宫中状况,但影二也未归,显然主子仍在皇宫之中。

他轻轻点头,算是默认了这一事实。

萧枭心头沉重,比试箭术何至于耗费一整天的时间?

焦急与混乱中,他立即吩咐下人备马,决定亲自前往皇宫探查。

恰逢今日是休沐日,无须上朝。

此时,安隆帝刚踏进麒麟殿。

闻得通报,他随意摆手,示意侍卫袁山将萧枭领进殿内。

步入大殿,萧枭先是迅速扫视了一眼安隆帝的面色,随后大步流星,扑通一声跪倒在冰冷的地砖上,声音里满是“诚挚”,几乎要泪洒当场。

不待安隆帝开口,他便抢先言道:“陛下,微臣教子无方,若是那逆子有何不恭之举,请陛下直接告知微臣,微臣定当严加惩处……”

安隆帝额头上青筋隐隐跳动,望着面前“情真意切”的萧枭,不禁无奈地调侃:“萧枭,一大早就在我面前呼天抢地,起来吧!”

萧枭却不为所动,继续以“忠君爱国”的情感恳求:“陛下,微臣仅此一根独苗,若他有什么不测,我萧家就绝后了啊。请陛下准许微臣先将他接回家,微臣保证,回去后一定狠狠教训他……”

安隆帝听着这近乎晨起哀歌的“请求”,额角的青筋愈发跳动,终是忍不住打断了他:

“谢爱卿不仅是南岭的栋梁之才,更是朕的救命恩人,朕怎能做那忘恩负义之事?快起来吧,萧枭!”

得到这句话,萧枭紧绷的心弦终得以松弛。

他收敛起那副委屈的表情,连忙起身,脸上堆满了对安隆帝感激的微笑。

安隆帝斜睨着萧枭,那眼神仿佛穿透了岁月的风尘,带着几分无奈与威严,轻轻扫过他的脸庞,最终不耐地指了指旁边雕龙画栋的紫檀木椅,示意他落座。

尽管年少时的误会与隔阂如同一道深深的沟壑,横亘在他们之间,但岁月如梭,那些昔日的嫌隙与误会早已随着时光的河流悄悄逝去,表面上,他们是尊贵的帝王与忠诚的臣子,而在那不为人知的私下里,却是无需任何虚礼、肝胆相照的至交好友。

望着萧枭脸上尚未完全散去的惊惧之色,安隆帝的嘴角扯出一抹冷哼,声音中蕴含着几分难以掩饰的不悦与戏谑:“在爱卿的眼中,朕难道竟是那等寡恩薄义、忘却旧情之辈吗?”

萧枭被问得一阵尴尬,连忙挤出一丝略显僵硬的笑容,恭谨地坐在那特意为他准备的金丝楠木座椅上,眼眸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讨好地答道:“陛下宅心仁厚,英明神武,万民敬仰,‘忘恩负义’这样的词汇,怎会与陛下有任何瓜葛呢?”

听到这话,安隆帝的嘴角忍不住扬起,既是恼怒也是好笑:“既如此认为,为何朕仅是留你那爱子在宫中做客一夜,你就这般忧心忡忡,晨曦初露便迫不及待地赶到朕的面前,诉说你的种种忧虑呢?”

萧枭的尴尬之色愈发浓厚,内心却如明镜般清晰:他知道安隆帝断然不会轻易对萧家下手,但自己的那个不成器的儿子对南希公主的情愫却始终未曾消减,如今皇家婚约生变,他害怕那小子因冲动而做出什么逆天之举,于是急匆匆地来到安隆帝面前,为儿子预先铺设一条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