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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7 办理后事
马东知道东爸生前特别喜欢在人堆中显眼,为此他特意加钱把火化东爸的时间排在了那天首炉,这事他偷偷办理没敢告诉东妈,他生怕东妈杠精病复发再横扒竖挡,他吃过很多次这样式的亏,不想再犯同样的错误。
他心想,人这一辈子只走这么一次过场,虽说我和我爸生前关系不好,但怎么说我俩都是父子一场,我做不到在他生前尽孝,难道还做不到给他好好办理后事?再说花的都是他的钱,所以他的后事必须得按他本身的性格来,一定要做到各方面力求第一。
一大早六点三十分火化车间刚开炉,东爸就第一个被推进了一号炉,只不过他却没被第一个推出来,随行的丧葬师傅感慨说,老爷子骨头可真硬,是个硬茬!
又过了将近半个小时后,东爸的骨灰这才出来与亲人见面,正如师傅所说的那样,东爸的骨头确实比别人难炼,尽管他比别人炼得时间更长,但他的骨头渣子竟然还比他旁边的炉友碎块大得多,可见他货真价实是个物理说法上的硬骨头。
马东心中五味陈杂地盯着东爸正在逐渐变凉的骨灰,思绪又习惯性跑偏了,他心想,古人所说的形容某人骨头硬,还真说不定是长年累月总结出来的经验,反正在我爸这里得到了强有力的证实,只可惜他始终对我下不去狠手,这才被我妈以我为挡将牌把他弄得无可奈何,说到底我爸心中还是有我的位置,只是我从小被我妈洗脑洗得太彻底,对他的反感已经形成了惯性,于是就造就了他后来醉生梦死的悲剧人生,这其中我也有非常大的责任呐!
想到这里,马东顿时悲从心起,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紧接着悔恨的泪水就不知不觉地从他的眼角流了出来,泪水划过了他表情麻木的脸,带走了他刚产生出来的负面情绪,最终他怔了怔神,抹干了眼泪后,又恢复成了原来那副镇定自若的模样,但其实他仍处在心乱如麻的状态之中。
随后在师傅的指挥下,马东按部就班地整理好了东爸的骨灰,腿部骨灰在下,头盖骨骨灰在上,还在骨灰盒里面的丝绸袋子上面压了一个系了红绳的假康乾通宝大钱,最后这才盖上了骨灰盒的盖子。
再把东爸的骨灰盒暂时寄存在火化场后,马东和前来吊唁的众亲友又去昨天的饭店搓了一顿,这顿饭在众亲友热闹和谐的氛围中一直吃到了中午时分才散伙,尽管饭间的气氛显得与死亡并不融洽,但马东知道东爸绝对喜欢这样式的送行,他生前与马东的行为就不一样,他就喜欢人多凑热闹,众亲友此举正合他意。
与众人散伙后,母子俩紧接着奔向了银行,想去办理东爸的财产交接手续,继承遗产这种事只单人到场不符合银行的办事流程,银行不给办理,因此只能母子俩同时到场办理才行,路上两人遇见了老街坊老杨头的媳妇小英。
东妈始终认为她和小英关系处的不错,不过在马东看来,她纯属一厢情愿,因为每次都是东妈主动上前讨好,比如马东家掰下来不爱吃的白菜梆子,东妈哪次都颠颠地给人送过去喂猪用,为此马东还劝过她上赶着不是好买卖,但东妈就是不听。
马东看清了这事的本质,其实就是东妈身上没有什么别人需求的交易价值,所以她才会想利用一些已所不欲之物去换取人情,只可惜谁都不傻,而且有的人还十分精于算计,这会精于算计的小英随即就暴露出了她的本来面目,终于让一厢情愿的东妈极其彻底地再次撞了南墙。
此时,不远处骑自行车迎面驶来的小英看见母子俩后,赶紧一拐车把把车停在了路边,然后就下了自行车朝母子俩背过身去,假装成一副鼓捣车链子的样子。
东妈临走近她时招呼道:“诶英子,车链子掉啦?”
声音不大不小,小英肯定能听见,可她硬是装作没听见,她继续蹲着演戏,实际上马东都看见她用眼角余光开启了反侦察。
马东看明白了怎么回事,明显小英不想随份子钱,所以故意躲东妈,然而东妈却还傻呵呵地跟人家主动打招呼,对此马东很是无语。
东妈见小英不搭理她,顿时倔劲上来了,她想要上前拍小英的肩膀,可就在这时,小英却在起身的瞬间,一个箭步躲开了东妈刚伸出去的手,随后便瞬间骑上自行车扬长而去,动作相当流畅迅速,只留下东妈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半抬着胳膊如雕像一般呆愣住了。
马东心想,这不就是小孩上网被家长抓包时说的“叔叔我不是小明”的套路吗?她们这种人可真有意思,为了这点屁事犯的上吗?不过这样也好,省得我妈还继续犯傻,只有亏本才能让她彻底清醒过来。
随后他劝东妈说:“行了,你别搭理这种人了,先去办事,一会还得给你搬行李呢!”
东妈罕见地没有出言反驳,她闷闷不乐地跟着马东继续走了。
但让她不抱怨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她向来拿马东当情绪垃圾桶当习惯了,接下来的路上她还是抱怨说:“她闺女结婚,我给她随了二百,她说她在冬口买楼,我还给她随了二百,结果你爸没了她还想一分钱不花,我以前真没看出来她是这种人。”
马东心想,当初小英说买楼这事,跟前人都说她瞎忽悠,关键谁都没见到真楼,完了谁都没给,可就你爱显摆自己大方,随手就给人家掏了二百,为这事我爸还跟你吵吵了一架,现在看看,你是不是一个纯种冤大头?
但为了消停,马东依旧还是不敢直言说出自己心中的想法,他只是旁敲侧击地说:“以后你听听别人的劝,反正一年到头咱也回不来几次,你犯不上想这破事。”
东妈嘴硬说:“我才懒得搭理她,谁差她那几百块钱,我tm兜里有的是钱。”
马东心想,那你还跟我嘚嘚你和她以前的事,我又不是不知道,还不是你想跟我说这事不怪你,原因全在人家身上吗?我早就预判出来了,可你不信呐!
他懒得跟东妈掰扯谁对谁错,随后一路上他任由东妈继续抱怨,也没在回应一句话,他清楚回也是白回,东妈这辈子绝不可能有错,错全在旁人身上。
由于各种手续和到场人员都齐全,接下来马东在银行办理业务时非常顺利,还没到一小时,财务交接的事情就全部办理完毕,至此,东爸给自己攒下的近二十万养老钱全都便宜了马东。
东妈以为马东不会反抗她,因此在这件事上她没与马东较劲,可偏偏就是因为马东得到了物质基础,脱离了她的经济掌控,后来马东才起了反抗她精神压迫的决心,一饮一啄的因果又绕回到了她的身上。
下午的剩余时间,马东除了帮东妈搬行李以外,还顺手把闭路电视给办了,他本用不上这东西,但他为了分散东妈的注意力只能办理,要不然他保准会成为主要输出目标,那样他可受不了。
吃晚饭时,马东跟东妈定下了给东爸买墓地的事,他说:“我爸生前没住过啥好房子,明天买墓地我必须给他挑个最好的。”
还没等东妈反驳,他又说:“我爸是啥人?你比我更清楚,他留这一大把钱如今全落在了我手里,反正我一个亡命徒,死活一个味,肯定不怕。你要是同样不怕他找你,这回我就听你的,给他买最便宜的,你看着办!”
或许是东妈害怕马东以后会有样学样,她知道马东敢干这种事,或许是她嘴上说不怕东爸,但其实心里怕得要命,她最后还是肯定了马东的提议,答应给东爸买最顶级的墓地,当然用的钱是东爸遗留的存款,这个无可争议。
这天夜里,马东睡得十分不好,倒不是他太过于思念东爸,这方面他反而看得很开,他认为东爸只是去了另一个世界,实际上他在担忧今后的生活,再加上他旁边的东妈睡得鼾声如雷,因此他这宿的睡眠时间都没超过三个小时,大多数时间都是闭着眼睛静静思考该如何面对未来。
隔天早上他起来下挂面时,头脑正处于不清醒的状态,忘记了先暂后奏的原则,于是随口跟东妈说了一句:“给我爸买完墓地,我去买张单人床放客厅里。”
果然接下来东妈又习惯性地抬杠了,她皱着眉头呵斥马东说:“咋刚手里有点钱你就想瞎花钱?双人床不够大咋地?咱俩又不是住不下?”
马东十分无语,他心想,我一个大小伙子,难道还长年跟你一个老太太挤一个床上,这tm说出去好听吗?你还要不要脸?再说了,现在秋天天凉穿得多没事,等来年天热了我不得穿小裤衩睡觉?万一我晨勃让你看见了我不尴尬?买个床正用,怎么还能说乱花钱?
只不过以上理由马东都不好意思说出口,他只好说了另一个比较合理的理由,他说:“你呼噜声太大,我受不了,我本来就爱做梦睡眠浅,昨天我都没睡多少觉。”
东妈反驳说:“你现在又没事,晚上睡不好,不会白天补觉?你不行瞎花钱!”
东妈的二次抬杠终于让马东的头脑变清醒了,他心中暗骂自己道:你咋又犯了爱请示的毛病?你tm贱呐?直接把事办了不就oK了?管她呢,回来直接去买床。
上午买墓地的过程还算顺利,只不过中间还是出现了一个小插曲恶心了马东一小下,当时墓地管理人员带着母子俩正在整体呈丘陵地形的墓地最顶端给东爸选“高贵”的安息风水宝地时,随口问了马东一句:“老弟你干啥工作的?”
马东实话实说回道:“目前还是一个无业游民。”
管理听后笑了笑没说话,然而东妈却补充说:“我家这死孩子可不听话了,让他去卖力气说死都不去,就不愿意吃苦,成天就混日子,我家就指望我那点养老保险呢!”
管理又笑了笑,依旧没说话。
马东则非常无语,他心想,明明我一直打工自给自足来着,在家待着时又是我爸买菜,你只擎等着攒钱,现在给我爸买墓地的钱也是他留下的,怎么你话头一转整个家全是你的功劳,不怪我爸总说你一辈子就喜欢争强好胜,你这不会是为了装b走火入魔了吧?难道以后我要替父受刑吗?不会吧不会吧,这……
事实证明他的预感再次猜对了,东妈一辈子都没给东爸磨成傀儡,只给马东要挟成了半傀儡,随后她为了能如愿当上慈禧太后,比以前更能作妖了,作得马东疲于应对,脑瓜子嗡嗡直疼,最后硬生生把他气得晕了过去,好在东妈的底线是让马东活着,再加上当时正好她有一个朋友把老公给气抑郁死了,她这才有所反思,终于认清了精神健康也是健康的一个分支,从而饶了马东一条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