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信息终是没有发出去,直到出国前他和苏迩连最后一面都没见上。
时间如白驹过隙,每一帧都是他无法磨灭的印记。
五年了,这是他唯一遗憾。
五年了,这些对于苏迩来说早就消散不见了,一切记忆都变得淡薄。
五年了,唯一不变的是季屿隔三差五地偷偷躲在苏迩家楼下偷偷看她。
电脑前的苏迩转动着脖颈,工作太久,肩颈都僵硬了,她起身去茶水间冲了杯咖啡。
大东设计,大四实习一直到现在,她在这家公司已经四年了。
从一名小小的跑腿打杂实习生,变成今日的首席设计师,她花了数倍的努力,放弃了无数个休息日。
设计这个行业很难坚持,放眼望去能做出成绩的大部分是男性,不是说男人更适合做设计,而是熬夜加班对于女人来说真的太难熬了。
大学班里大部分女生都转行了,苏迩不想轻易放弃,她也没有资本放弃,她需要赚钱。
“苏迩,听说公司要被并购了?真的假的?”设计组的同事向苏迩打听着近日流传的消息。
最近公司的同事似乎都无心工作,不知从谁的口里传出公司要被SJ公司收购的消息。
SJ公司据说背靠昊晖集团,对公司员工的筛查非常严格,大家都在担心如果真的被并购了,自己是否还能被公司留下。
“嗯,好像正在谈,不过有好几家呢,也不一定就是SJ。” 手中的咖啡杯转动着,苏迩靠在吧台边看似漫不经心地说话。
同事见苏迩一脸沉着,啧声羡慕道,“你肯定不用担心呀,首席设计师要是都能被裁,我们这些人不是更留不下来了。”
苏迩淡淡笑了笑,昊辉集团这个她再熟悉不过的名字,她是一点也不想和这家公司有任何牵扯,昊辉背后的家族让她觉得冷漠,没有丝毫人情味,她很怕和他们打交道。
或许是因为最近公司的不稳定,所以一直没有分派新的任务下来,苏迩将手上现有的工作做好,看了眼时间才7点多,今天下班还真是早,还能赶得上回家吃晚饭。
公司楼下就是地铁,这个点的地铁挤满了人,都是被折磨了一天的社畜,纵使他们在公司有着再高级的职称,这会都在挤在同一节车厢内。
从公司回家要转一趟地铁,下来还要骑一段共享单车,一小时后她可算是到小区门口了,这五年来她们搬了好几次家,现在住的这个地方总算房东还不错,签了长租,稳定了下来。
将共享单车停好,她加快脚步走到楼下,借着路灯她看见楼道里走出一个年轻的身影。
那人没想到这个时间点会遇上她,一时之间没处躲避,暴露在灯光下。
“沐沐,我来看看阿姨。”季屿眼神里闪烁着一丝心虚,他不敢直视苏迩的目光,几年来他被苏迩骂了无数次,所以现在他只敢找苏迩不在家的时间来看看虞晚。
苏迩瞪了他一眼,收回冷漠的眼神,“你等一下。”
话音里没有丝毫感情,季屿不知道她喊自己等一下是为什么,但他不敢问,只能在楼下静静地等待着。
“砰砰......”
脚边有重物扔下,季屿吓得跳了起来。
苏迩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慌乱的季屿,她无法忘记季屿妈妈给她造成的伤害,即使她知道那些都与季屿无关。
但她不能接受自己就这样原谅他,她无法与季屿和解也无法与自己和解,每当看见妈妈那副因打工而操劳地皱巴巴的手,她总会责怪自己为什么不能再努力一些。
“拿着你的东西走,我们不稀罕。”没有愤怒,没有埋怨,只有无尽的冰冷,苏迩蔑视地在黑暗中转身离去。
这么多年来,季屿早已习惯了,虞晚曾试图多次帮他们和解,都被苏迩严词拒绝。
他苦着脸蹲下身一个个捡起地上的东西,又将它们放回袋子里摆在楼梯口。
谁要就拿去好了,不被需要的东西对他来说毫无意义。
季屿抬头望了眼亮起灯的窗户,这座小区规模很大,已经建了十几年了,设备和物业都很一般。
苏迩经常夜归,他有空时都会偷偷陪着苏迩一起下班,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保护着她。
每当他看见这扇窗口亮起,他才能安心地回家。
虞晚端正地坐在餐桌前,面色清冷透着明显的不悦,都这么多年了,她早就放下了,为什么苏迩就不愿放过这件事呢,“沐沐,你太过分了,小屿又没错,你要和他闹到什么时候。”
季屿是个令人心疼的孩子,为他们大人这事,毕业后就从家里搬了出去,不再和他妈妈联系,本来就淡薄的亲情变得更加岌岌可危。
这么多年来,他自己一个人打拼创业,本就不易,还要分神来照顾她们母女俩。
苏迩不知道,虞晚却清楚的很,每周季屿都要偷偷来看她,自己女儿工作忙,家里很多事都关心不到,季屿却会过来帮她做些家务事,聊聊天。
有时候她都感觉季屿才是她的儿子。
苏迩不喜欢虞晚帮季屿说话,那样她会认为这些年妈妈受得苦好像都白受了,她把罪怪在了与这件事有关联的所有人身上,好像这样心里才能舒服一些。
“我过分?如果不是他妈,我们会经历这些事吗?”苏迩红着脸鼻孔微张,“你有看看这些年你变成什么样了吗?”
五年前从那栋别墅里搬出来,虽然带了些钱出来,不过家里也不能坐吃山空,她的学费一年就要好几万。
虞晚为了减轻压力,出去找了份工作,不过因为她年龄大了,又没工作经验,只能从最底层做起。
所幸她气质长相优越,找了份商场售货员的工作,从早站到晚,节假日忙起来甚至超过了八小时。
从没吃过苦的虞晚,为此经常犯起腰痛。
“我变成什么样了?你如果不揪着过去不放,我会过的更好。”虞晚气到起身,椅子在地板上磨蹭的响声刺耳。
她早就放下了过去,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经历,从小她就太顺了,中年遇见这些事也未尝不是一份成长,而且苏寄风除了在这件事上对不起她,几十年来并没有其他过错,他算得上是个不错的丈夫和父亲了。
虞晚不想女儿活在仇恨里,她是个豁达的人,只想下半辈子开开心心地过好每一天。
因为起身太过激动,腰疼的毛病又犯了,她扶着腰面露痛苦的表情,一步步艰难地往房间挪去。
苏迩看见她这样,后悔自己说话太冲动了,她摘下身上的包,小跑着到虞晚身边扶住她,“我扶你进去,再帮你贴块膏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