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加把这句话复述给遇天涯的时候,她正在从老城区分局返回杂志社的地铁上,她听得出来语音通话对面的常加已经又落了泪,只揉了揉自己的鼻尖低声道:“放心,有你天涯姐在呢。”
她也不知她究竟是哪里来的自信,对每一个关心他的人夸下海口。
其实她比谁都要害怕。
很多年前他就告诉过她,说不定哪一天他也会突然变成穆忠那样,所以要趁着清醒的时候多走走,多看看,认识不同的人,见识更广大的世界。
当时的遇天涯从没有把他这番话真正放在心上,只觉得那种情况永远都不会发生在他身上,只拍着他的肩许下承诺:“你要真变成大哥那样,我肯定会照顾你。继续带你多走多看,不用担心。”
遇天涯不愿意将她和穆义之间的所有相交视作儿戏,成年人之间友情难得,同他们这般肝胆相照更是少见,值得一句“承君此诺,必守一生”。
她没有答应顾惟省要与她同去重市的要求,只说她会很快带着他们返回鹤市,让他不用担心。
因着下周一马晓萱的案子开庭,遇天涯便将归假的日期写到了周二,她将请假条编辑好打印出来,又一次敲响了艾瑞办公室的门。
艾瑞迎着她自然又是一顿劈头盖脸,遇天涯最后实在受不住,几乎算得上落荒而逃。
她的机票定在这天中午,是以早上的工作完成后,她便直接从杂志社出发向着机场而去,因为没打算在重市久留,甚至连行李都只随身携带了一个帆布包带走。
“确定不用陪你去?”
顾总把人送到机场,却舍不得放她走。
“你现在也正是年关繁忙的时候,我没那么离不开人,尽量赶在周六就能回来了。”
遇天涯解开安全带凑过去亲了亲他的侧脸:“等我回来。”
他却拉住她把她的浅尝辄止变成一个缠绵悱恻的吻。
顾总表示他不喜欢被敷衍。
遇天涯被他吻得双颊泛红,只气喘吁吁地看着他抱怨:“我得去候机了。”
他这才终于舍得放开手。
可却还是在她即将下车的时候攥住了她的手臂:“做好最坏的打算。”
如果他醒不过来。
又或者如果他醒来之后完全变了一个人。
顾惟省不知道这两种情况到底哪个更糟糕,但无论哪一个,都足以带给遇天涯巨大的打击。
“我知道。”
她看着他挤出笑意,关上车门向着候机厅而去。
其实她没告诉他,不止是她,他也得做好最坏的打算。
如果穆义醒来之后真的变成了穆忠那般情况,她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抛下他。
然而直到她和常加还有那两个女孩带着穆义长途转院回到鹤市,他却始终没有任何醒转的迹象。
时间拖得越久,他能够完全痊愈的希望便越发渺小,遇天涯的心也就更加沉重。
而她也终于在马晓萱案开庭前将她曾经答应过穆义的事告诉了他:“我说过,就算他真的变成穆忠大哥那样,我会一直照顾他。”
顾惟省沉默了很长时间,两人坐在餐桌旁,却没有人动筷子,直到热气腾腾的饭菜变得冰凉,她才听见他低声开了口。
“一直是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