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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回去之后,陈一晖吐到了半夜,惊动了陈冲;

陈冲过来之后,看到他一边哭,一边吐,还一边捶胸口,摇了摇头,这次他没有再打骂陈一晖;

而是替他拧了拧毛巾,递给他,陈一晖接过的时候,想到白天的场景,没忍住,又吐了;

终于在胃里没有东西可吐的时候,他抬起泪眼,问道一直沉默的陈冲:

“父亲,为什么,我们为什么要同那样的人为伍?”

年轻的陈一晖虽然经过陈冲的有意培养,已经比同龄人要早熟的多,但仍然不过是一个十多岁的少年;

他无法理解那样的人性之恶,仿佛身处地狱一般;

陈冲无奈地拍了拍他的后背,随后,坐在了陈一晖旁边,叹息说道:

“我们已经没法脱身了,必须学得怎么去强大起来,你最大的问题就是过于心软,一个只会心软的人,是强大不起来的”

“抛弃优柔寡断,抛弃那些恐惧,把自己当做一柄没有感情的刀剑,兴许你的日子会好过些”

陈一晖抬头,语气恍惚:

“我做不到,我宁愿一死....”

“啪”

陈冲的巴掌落在了陈一晖的脸上,让那本因呕吐而红肿的脸,愈发红肿;

“你想死,你妹妹想死吗?你只顾自己一死了之,可考虑过小玉,她才多大”

“求死何其容易,一杯毒酒,一抹白绫,一把剑,随时可以;

但,很多问题不是你死了就能解决的,若是你觉得不公,你愤愤不平,你更要活着,活着才有机会,活着,兴许就能看到朝堂清明的那一幕”

“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闻言,陈一晖愣愣地抬起头,陈冲抓过他的头按在胸前,低声在他耳边说道:

“等待时机,切莫冲动,我会想办法,想办法将小玉送出洛都,届时,一切都会有转机的”

那晚陈冲的话给了陈一晖希望,后来,他拜入远近闻名的剑师名下,因为学习,他得以减少了同莫桦的来往;

但也是那之后,陈一晖不再随便相助他人,对待苦难冷眼以对,即使是那人受伤落在他面前了,他也只会无视地踏过去;

如果说在宴会上学会害怕是他人生的第一课,那么在狩猎场上学会冷血便是他人生的第二课;

而接下来,他在官学里学会了人生的第三课:无情。

后面,在父亲的安排下,陈一晖入了官学,认识了传说中的大才子林昙,也认识了长青柏,华清......

他发现,不是所有人都如莫桦那般,小小年纪,阴狠毒辣;

也有人,光风霁月,才华横溢,心系家国大义;

而他也听说,莫桦之前也在官学,后面觉得无聊便回家了;

陈一晖心想,他来得真是时候。

一群少年在官学相遇,没有阳奉阴违,没有阿谀奉承,只有道学之争,民生之辩;

虽然各抒己见,却都能相互理解和尊重;

课堂上能争得脸红耳赤,下学后还能相约踏青;

洋洋洒洒,书写的都是书生意气,挥斥方遒;

好不畅快!

那段时日,是他人生最为得意的日子了;

若是没有莫桦来找他的话。

“一晖,听说你这段时间在官学过得很是快活啊”

莫桦约了陈一晖出来饮茶,听到这话,陈一晖的手微顿,回道:

“还好,官学也就那样吧,反正父亲让我去,我便去了”

他含糊的回答,莫桦并不满意:

“你同那林昙和长青柏的关系很好?”

“没有很好,我们在课堂上,意见都不和”

莫桦递给了陈一晖一幅画,他展开之后,看到里面的内容,瞳孔微震,

是他们上次相约踏青时,共同完成的笔墨;

他假意扫了两眼,不在意地说道:

“先生要求大家都能和睦相处,当时为了给先生留个好的印象,便答应同他们一道去,只是为了应付课业罢了”

莫桦闻言,将画作拿了过来,细细看了两眼,期间还赞赏地点点头:

“原来如此,不过你们这个画得可真好,那林昙之前都不愿意同我一道踏青,既然能同你一起,真是怪哉....”

话音刚落,莫桦碰到了旁边的茶壶,热茶就这样全数浇在了那副画作上,陈一晖眼里的异样情绪一闪而过;

莫桦着急地将画作拿起,却不小心撕扯开了,这副笔墨彻底毁了;

“啊,抱歉,我真是粗手粗脚的,这该怎么办呢?”

陈一晖淡定地将画作拿过,直接撕掉了,对着一脸“歉意”的莫桦说道:

“不妨事,反正这个东西也难登大雅之堂,无聊之物罢了”

闻言,莫桦笑了,高兴地说道:

“你同他们一起作画,我还以为他们才是你的知己;我还想着,去认识认识他们,看看他们有什么魅力,既然把你都从我身边勾走了”

“不过既然没有,你岂不是在官学都没有朋友,不如我再回去官学吧,毕竟我们俩才是同类人”

陈一晖的手指放在桌下,止不住地颤抖,手掌摊开又合上,以此舒缓着自己的紧张情绪;

额间已经有了细汗,良久,他看着那碎画,

那青松是长青柏下笔,林昙着墨,他来提色完成的;

如今只剩下了被茶渍浸染的晕色,杂乱不堪...

他深吸了口气,缓缓吐出,随后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实不相瞒,我已经打算从官学退出了,我觉得这官学甚是无聊的很,不如在家中练剑来得畅快”

“而且,那群人天天咬文嚼字的,相处也累得很,不如跟在莫公子身边有趣”

既然与虎谋皮无法避免,那便让他来吧;

陈一晖说完之后,莫桦拍着桌子哈哈大笑:

“果然,果然,你跟我就是同类人,就是嘛,那官学无聊的紧,陈大人还将你送进去,岂不是害你!”

陈一晖赔笑,连连同意,语气间也尽是对那官学的不屑与鄙夷;

他静静看着莫桦得意猖狂的笑脸,那一天,他突然明白了父亲说的那句话:

将自己当做一柄没有感情的刀剑,兴许日子会好过得多.....

“陈大人!”

门外传来声音,陈一晖的回忆一下断开,思绪被拉回,他抬眼看了下,是自己的护卫:

“怎么了?”

“外面有位小娘子找您”

陈一晖单手扶额,那窒息的回忆令他头疼不已,淡淡道:

“有说是谁吗?”

“她说是林家娘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