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戏曲学院
参加面试的一共有两男两女，四个同学，宋歆琼被排在第一位。
她感觉自己发挥得不错，戏曲表演片段她选择的《女驸马》已经练过太多遍，陪着她走过大大小小的舞台，随着年龄的增长，她发现自己每一次的表演都相似又不同，动作、神态都变得越来越细腻，感情也愈发得充沛。
音乐一起，宋歆琼脸色一正，立刻进入了戏曲世界，亦如多年前的每一天。
自由问答环节也没有难倒宋歆琼，对于五个考官提出的各种专业问题，宋歆琼应对自如，称得上夸夸其谈，她的余光中似乎感受到了考官脸上露出的微笑。
不过，面试并不是完全一帆风顺，即将结束提问时，中间主考官的最后一个问题让宋歆琼印象深刻。
“所以你是为了钱，选择了影视表演？”
宋歆琼正襟危坐，注视着前方寂静的教室，主考官是一位大概四十多岁的严肃女人，她板着脸，利落的盘头梳得一丝不苟，双手抱臂，审视的目光望向宋歆琼。
“不完全是，我更多是为了我的母亲，但这只是一个小插曲，就像我刚刚所说，我的母亲患病，我急需那笔钱，我认为那是当时最重要的事情，这两年我并没有荒废学业，一直和戏班老师保持联系，努力练戏，我相信自己可以回到戏曲行当，也有能力完成任何一部戏。”
宋歆琼不卑不亢地迎上了女考官的犀利目光，缓缓而诚恳地回答。
“那未来会不会有更重要的事呢？你现在可以为了钱离开，我不相信你能一直坚守戏曲，戏曲专业可赚不了快钱。”
宋歆琼眉头轻皱，她听出了考官语气中的不满，甚至隐隐带着鄙夷。
她有些不理解对面这位考官的思路，难道眼睁睁看着家里喝西北风，一心钻在行当里才是对的吗？
明明有能力应付这件事，她难道要选择袖手旁观吗？
“我不是为了钱……”
“行了，可以了，谢谢你今天来面试，请下一位进来吧。”
宋歆琼想继续解释些什么，主考官已经低着头收起打分表，快速打断了她的话语，露出漠不关心的神情。
很多年后，宋歆琼才明白，的确是她错了，从开始就错了。
在这样的竞争场合，谈及为什么转专业这样简单的个人问题，重要的从来不是真情实意的回答，没有人关心所谓的真正原因。
只是十八岁的宋歆琼太单纯，太直率了，不懂得这些弯弯绕绕。
从面试教室出来后，宋歆琼心情微微有些沮丧，她感觉到了回答最后一个问题时考官的不满意。
和时今安聊了会儿后，宋歆琼低着头，慢慢向楼梯口走去。
“歆琼。”
宋歆琼诧异地望向声源处，戏曲学院所在的办公楼和表演学院相距甚远，这个地方……怎么会有认识她的人？
“项冉。”
项冉是宋歆琼在配音社团认识的同学，宋歆琼想起来了，项冉好像就是戏曲学院的学生，只不过她似乎是艺考前突击学了两年京剧，对于戏曲也没那么热爱。
宋歆琼在社团主要参与配音活动在cv部，项冉则是在编剧部，她们是在一次次配音的配合中熟悉起来的，如果不是在这里见到项冉，宋歆琼完全忘记了她来自戏曲学院，在她眼中，项冉更像来自创作专业。
“你今天怎么在这里？”
今天是周日，非上课时间，宋歆琼走近项冉还是感觉有些奇怪。
“我来办手续，歆琼，我转专业成功了！你呢？你不会真转我们学院吧？”
项冉听过宋歆琼的戏腔，很惊艳也非常有特色，每次配音活动她都忍不住录一版收藏，可宋歆琼来自红戏王牌专业表演专业，表演专业每一个学生都经过了艺考的激烈厮杀，转到她们这种边边角角的专业倒是闻所未闻。
“我以为你上次是在和我开玩笑，你真想学戏曲吗？表演多好，又有名又有钱，还不像戏曲这么累，天天练功。”
项冉忍不住叹口气，她是为了进红戏选的戏曲文学专业，比较小众的专业竞争相对也小，她进来后一直准备着换专业，没想到宋歆琼这般优秀的演员会一门心思往戏曲里钻，是她小看了戏曲，总认为这个专业已经有些没落，日薄西山。
彼之蜜糖，汝之砒霜。
“人各有志吧。”
宋歆琼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她还要去医院看母亲，准备和项冉告辞离开。
项冉看向不远处，突然神情一愣，面试教室外走过一个穿着红衣的纤细女生，她像是想确认什么般道，“歆琼，你转的是戏曲表演类专业吧？听说今年只有一个转专业名额。”
“嗯，我唱黄梅戏的，当然要转戏曲表演，希望顺利吧，我今天面试好像也有些问题，感觉考官不是很满意。”
宋歆琼的声音里带着些无奈，她循着项冉的视线望过去。
“韩潇琴。”
项冉低低出声，她侧头望向宋歆琼，表情里流露出一丝一闪而过的复杂。
“你也认识她？”
韩潇琴是转专业的二号面试同学，宋歆琼昨天看到她名字时恍惚了一瞬，笔试时特别留意了下周围同学才终于确定，她见过韩潇琴。
那是两年前的桃李杯大赛，韩潇琴似乎也取得了不错的成绩，第四名还是第五名，她唱的是京剧旦角。
只是，韩潇琴变化太大了，再加上精致到头发丝的妆容，宋歆琼昨天真的忍不住打量了她许久。
大家争取一个转专业名额，宋歆琼有些感慨，但没有上前和她搭话。
“认识，我们班同学。戏曲文学专业，她好像艺考现场表演发挥失常了，曲线救国考的我们专业。”
“难怪，我记得她嗓子不错，没想到在这里遇上了。”
宋歆琼微微点头，眼底流露出一丝若有所思，带着隐隐的兴致勃勃。
和宋歆琼的神情截然相反，项冉欲言又止地望着兴趣盎然的宋歆琼，嘴唇微张，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项冉，我们下周社团见吧，我有点事先走了，借你点福气，希望我也能转成功，到时候请你吃饭哈！”
宋歆琼笑着拍了拍项冉的胳膊，挥挥手，转身准备离开，项冉犹豫地望着宋歆琼的背影，半晌，还是在最后跟上了宋歆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