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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舒有些不放心,在裴含玉复杂的眼神下,又写道:‘你最好带点药去,妖皇和邬鹤恨他,即使保留他性命,也会将他折磨的半死。’

‘他看见你可能不会让你救,所以你态度最好强硬一些,但千万不要弄疼——’

手被裴含玉挣脱开。

苍舒有些茫然地抬头看他,却见他叹口气,走到桌前,拿起杯子一饮而尽。她的手指下意识动了动,裴含玉垂头了几秒,忽地回身问:“你不放心我吗?”

苍舒点点头:“放心。”

裴含玉道:“那你就将全部交给我,然后回自己的院子,躺上床,好好休息。”

苍舒:“……”

苍舒没再说话。

但她很想告诉他,比起放心他,她更担心邬焱——皮肉之苦就算不伤及性命又怎么样呢?按照邬鹤、妖皇想要搞死邬焱的心,不会让他好过是肯定的!

“……”

苍舒快步往外走。

心想着等会得去安衣巷子旁演出戏。

-

邬焱目前对于妖皇和邬鹤来说,有个极为重要的价值,那就是借着他将她引诱出来。

苍舒不可能完全表现出副不关心的模样,相反的,她还要故意上他们的当,假装自己在乎极了,但为了救邬焱,所以才装出不在乎的样子。

如果没人监视,她或许还不知道自己该给谁表演,该如何演完这场戏,但——

苍舒微微侧眸,看似是个平凡的眼神,却已经扫过侍卫所蹲的地方,将他们的方位全记在了心里。

手上的风车跟着风转悠。

苍舒收回目光,拿起摊子上的面具戴在脸上,很自然地营造出她想要隐藏自己踪迹的模样。

侍卫将这些信息都看在眼里,在苍舒找了个阴凉地坐下后,忙打开通讯符同妖皇汇报道:[王上,现在苍姑娘正在往安衣巷的方向赶,但行走速度很慢,似乎有什么阴谋诡计。]

[依属下看,苍姑娘有极大可能是在摸索清楚周围的布施,以及人手支配情况。]

那边很长时间都没回,大概是看见了不想回,又或是正在忙,还没看见消息。

侍卫见苍舒又有动作。

忙收了通讯符继续跟上。

周围环境极其热闹,卖糖葫芦、花朵的摊子几乎遍布了整条街。长着耳朵和尾巴的人挎着小篮子到处走,面上的表情都带着笑。

安衣巷子并不远。

苍舒走到附近时停了脚,她坐在摊子内,向摊贩要了碗馄饨,背着侍卫边吃,边暗暗掐诀、画符。

到底还是有些不放心。

她害怕妖皇和邬鹤已经将邬焱打死,留着具尸体勾引她来。所以她一路上都在思考,到底要不要去瞧眼邬焱。

去瞧邬焱会有暴露的风险。

但不去瞧,她又害怕——

苍舒越想越头疼,到最后干脆试着说服自己。她在心里对自己默默说,‘等到自己将所有重改,那么他身上便不会有伤,结局都会变’。

但很显然,她失败了。

她脑子里全是邬焱倒在血泊中的模样。他没有什么呼吸,像是死在了某个角落。

“……”

去看他一眼。

就当是最后一眼。

反正几日后,她的痕迹也会随着时间,被悄然抹去。

-

妖皇收到这则消息时,正站在邬焱面前,瞧他满面痛苦的模样。他将自己的灵力强硬地传输到了邬焱体内,又抛出虫子、啃咬邬焱的骨头。

只要他不死就好了。

只要他不死,他就有存在的价值。

妖皇蹲在地上,嘴边咧着笑道:“她果然还是想着你,要不然不会去安衣巷附近徘徊。”

邬焱:“…放过她。”

妖皇冷笑:“你想让孤放过她,那她可会放过孤?她想要孤的命,她必须死!”他笑着笑着又低头拍邬焱的脸,“而且你可能不知道,她身上有孤所需要的东西,你说她不死谁死?”

“……”

邬焱艰难地抬眼望妖皇,他的眼前满是血污,那双被虫啃咬出白骨的手,有些费劲地扯住妖皇的的袖子。

妖皇刚想扯出,便听他嘶哑着声音喊道:“…父皇。”

“……”妖皇扯袖子的手顿住,整个人愣了好几秒,原本有聚焦的眼顿时涣散开来。

很久违的称呼。

久违到让他有瞬间的心软。

邬焱继续说道:“…父皇,你放了她,儿臣求你…求你放了她。”

原来是为她叫的。

妖皇表情冷下来,起先的怔愣逐渐化为嘲讽。他轻轻扫开邬焱的手,像是在看什么垃圾似的,往后退了几步。

邬鹤在隔壁休养,咳嗽声四起。

妖皇拉开门,迎着光,微微侧过脸说道:“你放心,孤等会就抓她来陪你。”

门关上,最后的光明也被遮掩。

邬焱蜷缩在角落,忍着疼痛,意识模糊地喊着‘阿娘’两个字。记忆之中,阿娘抛弃他那天,他也如同现在这般,被人关在黑屋子内。

——不见天日。

周围有瞬间温暖起来。

温和的灵力包裹着他的身躯,渗入他的骨头之内。伤口被慢慢地、慢慢地修复,悬在腰间的荷包,也在这刻化为灰烬。

姜窈送给邬焱的生辰礼物不是简单的荷包。她费尽心思都要在夜半起来缝绣的,是她给邬焱‘最后的庇护’。

她深知邬焱的性格。

邬焱从小缺少父爱、渴望父爱,又因为她的原因,在宫内饱受欺凌。姜窈怕他在她走后想不开、寻死,所以将自己大半的灵力封存在荷包之中,给了他选择的能力。

给了他最后的庇护。

其实姜窈从来没想抛弃他。

她早在很久之前,就为他想好了以后——救苍舒、有喜欢她的原因,但也有自己的私心。

白色的光芒慢慢地包裹住邬焱,像是母亲的身躯、血肉。邬焱的意识愈发模糊,他感觉自己沉浸在某个温暖的湖泊中,而他的阿娘温柔地注视着他,用手抚慰着他的心灵。

“阿娘…”

“阿娘…”

有行清泪落下。

平时梦里无助的呢喃,此刻也有人声声接下。

风随着窗户的打开吹进。

苍舒艰难地将自己挤进屋子内,原本跟纸般薄的身体,在触碰到地面时,慢慢膨胀。

她用符咒变化傀儡,继续坐在那安衣巷旁的摊贩内,引诱妖皇过去。而自己呢,则趁机用隐身符,快速地来此地。

外面是有层结界的。

原本她还在为这结界犯愁,但不知为何,这结界突然变弱,留了条缝隙让她钻入。

苍舒盯着面前的邬焱。

随即抿唇走上前,将自己空间里的丹药全掏了出来,一股脑喂到了他的嘴里。手在不经意间碰到了他的脉搏,苍舒原本还面无表情的面容瞬间蹙起眉。

太奇怪了。

实在太奇怪了。

看邬焱外伤的可怖程度,内伤应当极为严重才是,可是如今、可是如今——

他的体内一点内伤都没有。

苍舒想起那无端裂开的结界,立马闭眼感受周围的灵力。意料之中的场景,在她闭眼的那刻,浩瀚灵力皆往她身上涌来。

属于灵体纯净的灵力犹如泉水,滋润着她的每根经脉。

苍舒睁开双眼,低头紧盯自己的双手。最后朝着虚空,真挚而又诚恳地磕了个响头。

她回头看向邬焱蜷缩的模样。

然后抬手写了几个字,打入到他脑中。具体意思只用两个字便能概括——

‘别怕。’

年少时蜷缩在角落时的梦魇。

在此刻全然崩塌、碎了满地。

黑暗之中是双带着光的手,他握上去,却在抬眸时,瞧见了天上母亲的眼睛。

她在注视他。

也会永远保护他。

屋内再次恢复冷清。

邬焱迷迷糊糊醒来,便感觉自己浑身轻盈,连带着伤也不疼了。但还未等他仔细思考是为何,便有人推门进入,怒气冲冲地喊道:“明日、明日孤定要将她碎尸万段——!”

邬焱:“……”

妖皇站在门槛处,继续怒喊道:“你放心,孤明日定让她来陪你,孤要将她的肉一片又一片地刮下来,让你亲眼看着她,痛苦的死去!!”

邬焱:“……”

算了,他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毕竟没能力的人,只能靠一句又一句的威胁,来掩盖自己的软弱和无能。

不过,刚刚好像有人来过了。

邬焱感受到自己脸上干涩的泪痕,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