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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下人表现得极为震惊,他们停下步伐,驻足在原地。反观比试台边上的那一群,此刻都已起身皱起眉。

闻烬抬手点了点蛇的脑袋,环胸道:“苍舒她是疯了吗?金丹雷劫,她也敢留下来,这是为了守住第一,连命都不要了?”

从苍舒留在结界内的那一刻,闻烬便知晓,今日自己再没有挑战她的机会。

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趁人之危,多少有些胜之不武,他不屑于这样的胜利。

“苍舒不会接受这样的失败。”谢良青紧紧盯着结界内的场景,环胸的双手在其余人看不见的地方紧握,“她向来有分寸,不会不要命。”

闻烬又发言:“她真没有因为那人是裴含玉才留下来的意思吗?”

“……”

气氛忽然压抑。

周围并没有人附和他这句话,闻烬下意识朝四周看了眼,便见身旁几人正齐刷刷地扭头看他。

闻烬:“……”

“看我做什么。”闻烬并没有觉得自己说的话有哪里不对,“长大后要学的第一课便是学会接受。”

他朝台上示意:“比如说接受底下这个…正在发生的事实。”

“噌——”

剑身出鞘,银白色的剑体架在闻烬的脖子上。身边传来淡淡的声音:“我们有门规,枉议无情道者——”

谢良青侧过头,缓缓道:“杀。”

闻烬稍愣,随即轻笑对上他的目光,双手夹着剑身,缓缓往外移。

他同样回:“比起苍舒,谢良青,我现在倒是更想挑战你了。”

“我没空跟你说这些。”

谢良青蹙眉,紧盯底下战况。

此刻乌云已聚集,接近黑色的玄雷堆积在云层内,每闪烁一次,惨白的光便会打在众人的脸上,照亮每个人的面上的神情。

金丹之劫,若是渡过,便是生。若是渡不过,那便会灰飞烟灭。

谢良青猛然出口大声问:“宿行白,算!算苍舒此次赢的几率。”

宿行白唇耷拉下来:“我算不到,即便我算到,也不能告诉你们。”

雷劫属于天,亦是属于天机,天机不可泄露,这是规则。

谢良青深喘两口气,按捺住自己较为躁动的身躯,死死盯着底下,喃喃出声:“她会赢的。”

韩影出声:“她当然会赢。”

“轰——”

如同整比试台那般大的黑紫色天雷撕裂苍穹狠狠劈下,视线内的人影不见,全被这偌大的雷给占据。

裴含玉。

该死。

-

“轰——”

玄紫色的雷重重劈下之际,苍舒的脑子都带着懵。直到打在身上,她才反应过来这疼感。

酥酥麻麻,电流穿过四肢百骸,挤入筋脉之中,像是要将她体内的所有给炸开。

灵气在体内暴虐。

她疼得几乎抬不起手,本紧握的木剑掉落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咚——”声。

然后又是一声,她跪倒在地面上,双膝颤抖,嘴唇上已然渗出鲜血。

雷劫九道,一道比一道强,她入他雷劫,就得替他平分雷劫的威力,并且确保他的安全。

真是狗贼的很。

苍舒越想越气,额心中的红痕发出璀璨红光,如血珠滴至她的额心,又从她额心发散。

她丝毫未有察觉,只抬眸望向角落那团被灰色笼罩的裴含玉,拿起剑,强撑着站起,然后一步一步往那儿走去。

雷力停留在她的体内,还未缓过来,第二道雷便生生砸下,与上一道对比,此雷更是要黑上一些。

尖锐的风无声穿过她体内,像是有无数刀剑齐刷刷刺向她,使得她内部造成挤压。

疼。

很疼。

果然,即便她不怕雷劫,不怕死亡,也受不了雷劫这个东西。

这真是在将人往死里劈啊!

苍舒抬手抹了把自己脸上的鲜血,只感觉咽喉有道血线挤压在喉内,只差她张口将其喷出来。

她努力咽下这口血,终于在第四道雷劈下时,走到裴含玉的身边。他周围的灵力比起她更加暴虐无常,目光所及之处,皆为红色,甚至已渗入玄武石的底部。

稍盯了一会儿,苍舒转过身,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透过层层阴霾、云雾,望向虚空。

似乎有人站在那儿注视,黑色长发,但只一眼,便又消失的无影无踪。

苍舒:“……”

苍舒努力眨了下眼睛,想要看得更清,可那东西似乎只是她的幻觉,无论她怎么努力看,都再不见那姑娘。

苍舒反手接起自己扭成诡异曲度的胳膊,又画符使自己短暂感受不到疼痛,紧接着,她双手握剑,从下至上形成青金色剑斩,重重往天上一劈。

剑斩成型,与那巨龙似的天雷相撞,短暂使它停滞在天空中。“刺啦”的声响几乎使人耳鸣,让人极为难耐。

“……”

苍舒吐出一口血,飞速画了道隔音符贴在屏障之内,随即脚尖轻点地面,迎着雷劫而上,但刚到半空,那天雷便已经消耗完那道剑斩,飞速劈下之时,将她狠狠打在地上。

“轰——”

大坑扬起灰尘,苍舒被砸入几十米地底之下,背部仅在一瞬便浸满了鲜血。

按道理来说,她并不是主要承受那方,此天雷应当不会这么厉害才对,可很明显,这道天雷的威力比起先前大了许多许多,就像、就像——

是在惩罚她的不尊敬和越界。

她不尊敬了什么?又越界了什么?

她只不过想在雷劈下时上那虚空去看看,毕竟她明明看见了那儿站了人,她只是想去确认是否属实。

怎么就、被劈了?

苍舒疼得难受,只感觉浑身上下散架,鲜血大口大口从她嘴里涌出。

浸湿她的发梢,以及她的青衣。

雷一道又一道地劈下,不知劈了多久,那天雷才停下,深埋于乌黑云层之中。尖锐的风愈发柔和,昏暗的天逐渐变亮。

“……”

天晴、风轻、雷劫过了。

金丹的气息遍布这个场内,浓郁的灵力猛地扩散。

众人瞪大眼看着场内,不知是谁先发出声音打破了寂静——

“裴含玉是破了金丹了?我怎么感觉他的雷劫格外不一样啊?!”

“不是吧不是吧!!金丹是大白菜吗?!怎么都金丹了?!”

“他好牛,我记得他之前只是个外门杂役来着!!现在一下子就这么厉害了?”

“不是,你们难道没有发现,苍舒不见了吗?按道理来说,苍舒应当也在结界之内啊?怎么会没有呢?!那现在是怎么回事?难不成是她趁乱逃跑了?”

“所以这场比赛,是裴师弟赢了吗?”

台上雾气缭绕,根本瞧不清里面的状况,只有一道修长、挺拔的影子隐隐约约显露。

结果几乎不用明确说明,但凡有眼睛的,都能瞧出这场打斗的胜利。

“真不可思议。”有人摇头惊叹,“打败苍舒的,居然是一名外门杂役凭自身引来雷劫,才将其打败”

“外门杂役是金丹才震惊好不?!谁能想到一名杂役会有这么大的能耐呢!”

“所以…他现在是第一吗?”还有人上前,扒着他人脑袋问,“我说的这个第一不是指群英典,而是他取代苍舒的那个第一!”

“当然是!妈呀,我到现在还不敢相信!”

众人的话语如针芒一般刺入台上人的心中。

宿行白皱眉快速拨动手指,又顺势往台中央看去。最终,他停下手,有些烦躁地交臂环胸。

“算出什么了?”身边人紧张问。

宿行白摇头,依旧是熟悉的话:“算不出。”他的目光停在屏障上,话语一转:“不过她应该还活着,不然她的屏障不会这么完好保留。”

“谁让你算她还活着没!”越见安服气,“宿行白,你算她能不能赢。”

宿行白扭头,声音冷冷淡淡的:“越见安,你冲我喊什么?你以为我不知道能算这个吗?我特么只算得出来她没死啊!”

他是真生气。

本来就郁闷为何算不出,现在又加上不知道苍舒的状况,于是更加烦躁。

“废物。”

越见安半眯眼看着裴含玉的身影,刀尖有些不耐地、急躁地、杵着地面。

再然后,他忽地提刀往前走了几步,作势要进入屏障,可就在走至边缘之时,他的脚步忽然顿住——

手中的刀发出急促嗡鸣,不像是遇血时的兴奋,而像是被一种无形威压震慑时的颤抖。

不止他。

广场上,无数修士的武器全都在同一时刻发出颤鸣。人声在瞬间静了,他们全数低头看着自己腰间的武器,皱起眉。

所有人都清楚这是什么。

这是天生印刻在骨子里的臣服,是遇见压制时,如何也避免不了颤栗。

“……”

他们下意识抬头看向比试台。

天际云层不知何时被荡去,屏障多出蜘蛛网似的裂缝,随即在一瞬,轰然倒塌。

“……”

整片玄武石聚满了纯白色的雾气,属于裴含玉的人影缓缓转过身,目光投向远处逐渐清晰的人影。

——一步,万剑颤鸣。

那姑娘的瞳孔已接近银白,睫毛上挂满了冰霜,于是红痕更加夺目。她冷冷扫视着众人,毫无人气的瞳孔最终停滞在裴含玉身上。

只有他能瞧清她的模样。

甚至连眼睛都未眨,那柄剑便已刺穿他的肩膀。

裴含玉:“……”

皮肉被破开的声音致使她稍顿,那银白色的瞳孔逐渐变为正常,可睫毛上的霜依旧沾染在上面。

她整个人是冷的,在看见他被刺穿时,语气也是冷的——

“我不想杀你。”

她拔出剑,鲜血随着木剑滴落在地上:“可这一剑,是你应当赔给我的。”

裴含玉捂着肩膀,嘴唇苍白,可依旧灼灼地盯着她。

他在手上的骨剑颤抖时,便已清楚是她来了。

“还有。”她丢给他一瓶丹药,笑着同他说,“恭喜踏入金丹行列。”

“……”

长久的沉默,周围雾气流转的声音好似都听得见。

裴含玉咳出血,鲜血染红了他的嘴唇,可他只是勾起笑 紧盯她说:“是你。”

他差点就忘了这事。

苍舒歪头问:“你在说什么?”

他没吃药,走上前,一字一句道:“上次用石头踢到我的人,是你。”

苍舒:“……”

剩下的话她尚未来得及回答,云雾便全然散去。

台上的场景已然变换,那柄木剑上还流淌着血液,而对面的少年则捂着伤口笑。

众人的剑身不再颤抖。

“他——”

有人吞了口唾沫:“他是傻了吗?怎么被人刺伤,还傻笑呢?”

“这是重点吗?重点是苍舒她居然完好无损地从里面走出来了!”几人惊讶,“没有伤口,尚有余力地走出来了!”

“……”

“所以到底是谁也赢了?这局面算什么局面,不应该是你死我活吗?第一还争不——”

话还未说完,裴含玉便出口打断了几人聊天的内容:“我认输。”

铿锵有力的话语环绕在广场的每一寸,苍舒将木剑杵在地上,好笑地问:“你还有余力同我打的。”

“可我打不过你。”裴含玉没有丝毫不甘。

她很强。

强到万剑臣服。

而他须得留余力对抗下一个人。

苍舒难免谦虚:“其实也还好,但你们都说我强,那我可能确实很强。”

她的身上还有浓烈的血腥味,玄武石也碎得不成样子。

但这场战斗,终于有了结果。

她的实力,不掺任何水分。

——在众人眼中,她是当之无愧的第一。

掌门摸着下巴瞧着眼前那一幕。

“苍舒的天赋,是否有些恐怖了?”连他的佩剑都下意识的颤抖起来,那究竟该是什么样的力量。

卞道一的眉已然舒展,他道:“我说过的,假以时日,她会成为所有人都无法比拟的存在。”

“那道一,你是如何找到她的?最近我有空,也想去捡几个玩玩。”掌门盯着裴含玉,“那小子你应该不会同我抢吧?”

卞道一又皱眉:“你要就拿去,我已经有徒弟了。”

掌门笑:“天赋这么好,你居然都不心动吗?”

玄紫雷劫,就说威力,比他当年不知强多少。

而且越阶战斗,脑子也够聪明。

怎么他当时就没发现这样的呢?

“这几年的天才,怎么多出那么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