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只有疼痛能够提醒他,怀里的人是真切的,他此刻是清醒的。
不知过了多久,怀中人才松开牙关,不再挣扎,只是淡淡地发问:“稷徵,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稷徵听着她冷淡疏离的声音,心重新沉入谷底:“我……我只是想抱抱你,我太久——”
“啪——”皮肉触碰的声音,清脆的闯入两个人的耳朵,安宣宁的手掌被震的发麻,好一会儿,她才意识到那一巴掌是自己打出去的,安宣宁趁着她愣神的空档,猛地发力挣开了怀抱,一巴掌不偏不倚的落在稷徵的脸颊,力道很重,不多时就起了五条明显的指印。
“稷徵,你现在是用什么身份与我说话?”安宣宁眼神直视着她发问。
“我……”稷徵想要说什么,安宣宁没给他机会,继续道:“你可是忘了你我早就和离,是先帝亲自下的旨,圣旨如今都供在我安氏的祠堂里,可要我让人拿出来,与你看看?”
稷徵原本就灰败的眼神,更显得暗淡:“阿宁,从前是我对不起你,辜负了你,是我明明心中有你,却没保护好你,让你被一步步逼入绝境,你打我是我该受着的,可是我忘不了你。”
安宣宁闻言忍不住嗤笑一声:“真是可笑,你既知我从前是入绝境,却无动于衷,朝堂之上尚且不说,后宅之内,你犹疑于我与卫氏之间,她既有恩于你,便该尽力为她寻一个可以依靠的去处,而不是将她纳进后宅之中。”
“我不知道,我真……”稷徵说出口,才发现,现在那些该死的真相,已经都不重要,解释与不解释并不能改变现在的现状,
他们二人之间有太多事情阻拦,安宣宁酝酿了一会儿,决定索性今日将所有事情都摊开。
“稷徵今日也是一个机会,从前的太多都是囫囵着过,今日我便与你说清楚,如今你我已经走到这一步,早就没得回头了,稷家于我早就是一个好容易逃脱的火坑,既是火坑,你觉得我还会清醒着往里头跳吗?”忽而,安宣宁勾唇一笑道:“还有,你如今来淮扬你母亲知道你会来找我吗?我不知你今日说这许多事有什么意图,但无论你有何意图,都要知道,我已经有了一个孩子,你觉得你母亲会接受或者说能接受穗儿吗?”
安宣宁看着稷徵的背脊逐渐坍塌,又继续道:“孝道于你是天,这没什么错,可你不该让我去做牺牲,我们安家如今不算是什么高门大户,不过是一家子退离战场,远离京城的老弱妇孺,从前为着父母宗族,我多有退让,可我的退让若让人步步紧逼,入了绝境,也连累了父兄。曾经你我成亲多年无所出,我自认为是自己的错,有愧稷家祖宗,你母亲也因此多有不满,若是觉得是我罪犯七出,大可以向圣上请旨休了我下堂去,可你呢?你明知你母亲多番因此事挫磨于我,却不曾从中调停,任由她用软刀子剌我的肉。”
今日似是要将过去几年受到的冤屈一股脑地倾诉出来,她一边说,一边有些失态地用衣袖去擦眼角的泪水,她不想哭的,可是曾经的委屈,她憋了太久了,随着话语一同倾诉出来的,是她隐忍多年的泪水。
稷徵看到她掉眼泪,细数因为他的过错而受的委屈,只觉得自己的心被人死死攥着,喘不上来气,安慰的话,哽在喉头,却发不出声音,想擦拭她眼角泪水的手,也是抬起了又收回。
安宣宁平复了一下心情,已经缓和过来,重新看着他:“稷徵,过去,你我都有做得不好的地方,人活着要向前看,如今你我既已和离,迈上两条不同的路,以后,你或娶妻或生子,都记住保护好他们,别让他们受我曾经受过的苦!”
稷徵闭目,眼睫也湿润地颤动,再抬眼,已经满眼坚定:“当初向陛下求娶你时,我就想过,你是我心仪的妻,是要携手同行,托福中馈,绵延子嗣的伴侣,也是我稷徵这一生唯一的妻,现在我依旧是这般想,我不在乎你是不是有穗儿,我要的是你,只要是你。”
安宣宁听着他的话语,无奈也无措,转身就欲离开,却被稷徵拉住:“阿宁,你等我……”
安宣宁不愿意再听他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反正她该说的也都说了,如何想那便是他自己的事,往后的日子过好才最重要。
刚出了林子,就碰见了端了酸梅汤回来的夕儿,夕儿一眼就看到了安宣宁红肿的眼睛:
“姑娘,您怎么出来了?还有您眼睛怎么也红红的?”
安宣宁随意找了个由头:“林子里有蚊虫,方才有一只到眼睛里了,我给揉红了,怕再碰到,我就出来了。”
夕儿:“是了,如今是端午,正是各种蛇虫鼠蚁出没的时候,奴婢粗心,新做好的香囊忘记给姑娘带上了,驱散蛇虫可管用呢。”
方才的事情,让安宣宁有些心虚,她拉着夕儿:“罢了,今日也玩够了,咱们回去吧。”
夕儿一脸懵,也没觉出什么不对来:“这酸梅汤……”
安宣宁:“,现下倒也不觉口渴,回去再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