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是王凯离世的纪念日。
每年的这个日子,李宗惜和聂北弦无论身在何方,都会推掉所有的工作和琐事,特意回海城一趟。
来到王凯的墓地前,清扫祭奠。
今天,是王凯去世的第二个周年。
冬日的暮霭笼罩着墓园,松柏在这个季节不再苍翠,却依然挺拔屹立。
李宗惜手中提着一大包大白兔奶糖,这是他每年必带的祭品。
因为,这是他哥生前最爱的糖果。
他记得小时候,这种糖果要比普通的水果糖贵一些,所以他哥难得得来那么一两块,总会全部都留给他。
看着他吃,还傻呵呵地笑着说自己不喜欢。
李宗惜当时当了真,后来才知道,其实,他哪里是不喜欢,而是舍不得。
他看着自己吃,才高兴。
现在,李宗惜实现了糖果自由,可那个跟他一起分享糖果的哥却不在了。
李宗惜轻轻地将糖果放在墓碑前,仿佛能看到王凯微笑着接过糖果,宠溺地看着他。
他和聂北弦一起清扫了墓地,将其他祭品一一摆好,上了香,鞠了躬。
李宗惜拨开一块奶糖的糖纸,露出里面乳白的糖块,将糖纸垫在糖下面,小心翼翼地放在墓碑前。
而聂北弦就站在旁边,静静地陪着他。
李宗惜缓慢地说着:“哥,又是一年了,我好想你。”
现在,他的语言表达能力虽仍不算流利,但他已经可以说出长串的句子了。
“你在那边过得好吗?是不是已经跟伯父伯母团聚了?还是已经喝了孟婆汤,转世投胎了,开始了新的生活?”
“如果是第二种,能不能让我再见你一面?”
“哪怕你已经忘了我,忘记了我们之间的一切。只要让我看到你活生生地站在我面前,我就心满意足了……”
李宗惜说着说着,泪水开始在眼眶里打转。
“我跟阿弦现在挺好的,就是工作上有点焦头烂额,呵呵呵……”
“你知道的,我刚刚进入华夏集团,要学的东西太多了,不过,好在我年轻啊,父亲身体强健,对我言传身教,我相信我会慢慢成长起来的。”
“而阿弦,他虽然越来越忙,可他每周都会抽出时间来陪我、妙妙和南南。”
“对了,妙妙还问你来着,她说那个凶巴巴的叔叔怎么不见了呢?她一直想对你说声谢谢,谢谢你那次救了我们俩。”
他的声音开始哽咽,“只可惜,她一直都没有机会当面谢你……”
“她今年五岁了,我和北弦想着她还小,不适合带到墓地来,我们打算等她长大一些,再带她过来见你,让她亲口对你说声谢谢……”
泪水滴滴哒哒落下,坠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
李宗惜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平日里,他不敢去想王凯,怕情绪一上来,自己会控制不住,会影响到周围的人。
今天,他终于可以毫无顾忌地将一年来的思念和悲伤释放出来。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泪水决堤,泣不成声,“哥……你要是还活着该多好……”
*
不知什么原因,李宗惜从陵园回来之后,就一直缠着聂北弦,说他想要儿子。
聂北弦非常纠结。
毕竟生妙妙的时候,他差点没了命。
而且,他不愿让老婆看到他一个大男人挺着大肚子的那种滑稽的模样。
真的太羞耻了。
然而,他的乖乖老婆起初只是开玩笑似地逗弄他,渐渐地,他的攻势却愈演愈烈。
前脚柔情似水,刚说完:“老公,我爱你,我真的真的好爱你。”
后脚又像个任性的孩子,不依不饶地说:“我们再要一个儿子嘛,好不好嘛,好老公。”
他就在想,合着他的乖乖老婆,是为了要儿子,才对他撒娇说爱他的吗?
太过分了!
但是,他经历了长时间的思想斗争,最后还是受不住老婆的软磨硬泡。
终于。
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
老婆洗澡澡的时候,他先一步上了床,把头埋在被子里。
等老婆洗完出来,简单擦了擦,就钻进被窝,从后面搂住了他。
贴在他耳边,用他那温柔致死的柔声软语,挑逗他,诱惑他:“乖乖老公,我们再要一个儿子吧,好不好?就一次,如果不中,我就永远放弃这个想法。”
被窝里,空气憋闷而浑浊,聂北弦无奈叹气。
怎么办?
躲又躲不掉,逃又逃不了。
他只能往这温柔的陷阱里跳。
他深吸一口气,背对着李宗惜缓缓点了点头。
妥协了。
李宗惜猛地掀开被子,满脸兴奋,“你答应了!太好了,好老公!你是世界上最好的老公!”
随即,他在聂北弦脸上吧嗒一下,狠狠地亲了一口。
然后就趴在聂北弦身上,小声说:“那我们现在就……”
貌似征求意见,他的手却已经开始了动作。
聂北弦转过身来,双眸哀怨而又无奈地看着他的时候,整张雕塑般的俊脸已经红透了,一直红到耳根。
看到这样的聂北弦,李宗惜突然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心里咯噔一下。
笑容凝固在脸上。
也不知为何,终于达到目的了,他却又忽然间不想那么做了。
老公太乖,反倒让他心疼了。
他紧紧抱着聂北弦,柔声说:“逗你呢,那么危险,那么辛苦的事,还是不要再经历第二次了吧。”
聂北弦愣住了,疑惑地看着他,“你,当真?真的不想要儿子了?”
李宗惜笑笑,笑容柔和乖软。
忽然,脑中灵光一现,他说道:“要不,我们领养一个吧,儿子不一定非得是亲生的嘛。”
“只要我们用心教育,领养的儿子同样可以像亲生儿子那样孝顺我们,守护我们家的两个女孩。你说呢?”
聂北弦还是有些弄不明白,“我们家已经有两个孩子了,为什么还一定要领养个儿子呢?我们四口人生活不是很好吗?”
李宗惜被问得有些怔住,他自己也说不清楚这种强烈的愿望究竟从何而来。
反而,这股想要儿子的冲动却像一团火,在他的心中熊熊燃烧,无法熄灭。
他缓缓说道:“我也不知道,我就是渴望有个儿子。这种渴望特别强烈,让我感到有些莫名其妙。但我想,这或许是命中注定吧。”
聂北弦沉默片刻,轻轻点头。
继而,他的眸子又凌厉起来。
突然一个翻身,将李宗惜压在了身下,嘴角含笑,“这可是你说的,要领养,不要我来生。”
李宗惜看着他,不自然地勾了勾唇角,点头,“嗯。”
“那我们就领养一个孩子吧。不过,以后可不许反悔,不许再来磨我!”
李宗惜被他的眼神弄得有些发慌,眨了眨眼,尴尬地扯出一个笑容。
聂北弦看到那笑容,突然钳住他的下巴尖,猛地含住了他的唇瓣。
肆意而又疯狂地亲吻。
老婆还是心疼他的,他悬着的心总算落下来了。
不过,他怎么可以这么调皮?
不惩罚他一下下,真的是不行了,恐怕是要上房揭瓦的!
……
当初,王凯转到聂北弦账上的那30个亿,聂北弦一分也没有动。
经过深思熟虑后,聂北弦决定将这笔巨款,全部倾注于慈善事业之中。
一部分,他注入了弦音慈善基金会,用来帮助聋哑儿童;另一部分,他和李宗惜共同创办了一所名为“惜弦孤儿院”的私立机构,从海城到京城,他们收养了众多无家可归的孤儿。
李宗惜与聂北弦坚信,这样的决定,王凯在天之灵一定会感到宽慰。
毕竟,尽管王凯曾身陷黑暗,双手沾满鲜血,但那份身不由己的无奈和深藏心底的善良,他们都能深深感受到。
这笔钱,若能用来帮助那些孤苦无依的孩子们,定是王凯最为乐见的结局。
李宗惜虽然决定了要领养一个儿子,但孤儿院成立后,他来了好多次,却始终未能找到那个能触动他心弦的孩子。
赶上公司里公事繁忙,他也就无奈地将这件事暂且搁置了。
这一搁,就是四年。
直到妙妙九岁那年,他带着妙妙和南南,来孤儿院看望这里的小朋友们。
就在那一刻,他的目光锁定在一个新来的男孩身上。
只那一眼,就让他领养儿子的念头再次被点燃,强烈到无法压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