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之前,裴清光还要做一件大事,养护灵脉。
那对石狮子不愧是大理寺门前的神兽,通身的正气令人胆寒,萦风苦口婆心劝了半天也没能让他们打消一人给一瓶精血的念头,于是如今摆在裴清光面前的是整整两大瓶精血。
“他们说他们血多,平时又守在那不动,更何况灵脉是天下生灵得以生存的支撑,所以就多给点。”萦风难得心虚,低头摆弄着衣角。
“他们血多,可我血没那么多啊,”裴清光拿着把匕首对着掌心犹豫了半天也没动手,“你就没跟他们讲过十五的灵脉养护除了要新鲜的精血外,还要裴家人给出和妖兽同等量的血吗?”
萦风灵机一动:“那要不今天先倒一瓶?剩下那瓶等过几天日常养护的时候再倒?”
“都是一个地方的石狮子,灵脉会识别出来重复养护,那不是白瞎了人家的一片好心。”裴清光握着匕首咬牙朝自己掌心狠狠一割,血液喷涌而出,萦风手忙脚乱取来血瓶接着,但裴清光还是低估了两只石狮子的实诚劲,手掌的血止住了,第二个血瓶却还没装满。
萦风肉痛地看着裴清光在掌心的伤口上补刀,这次倒是装满了血瓶。裴清光将装有自己和石狮子精血的四个血瓶朝灵脉的根部倒去,四下无风,灵脉的树冠却摇晃起来,似乎对这次的精血很是满意。
裴清光将掌心的伤口按在树干上,灵脉发出一道微弱的蓝光,将她的身体包围起来,一股清凉温润的力量涌入四肢百骸,掌心的伤口很快就愈合,而身体似乎也在这股灵脉之力的影响下变得轻巧了许多。
“认识你以前,我一直以为灵脉的力量天生就会自动融入裴家血脉。”萦风这些年看过很多次裴清光养护灵脉的场面,每次看都会发出相同的感慨。
“这点伤相比于和妖兽打交道的危险性不值一提,”萦绕在裴清光周身的光芒慢慢散去,“灵力对于人类而言算得上是一种诱惑,如果不付出点什么就能得到,那我们就不用开酒馆了,开个寺庙更合适。”
“这倒也是,”萦风赞同地点点头,“可能也是出于这个考虑,所以灵脉的力量不会一次性给你,而是根据你养护的次数慢慢给你。”
“做好自己该做的事就好,反正我平时出委托的时候也不怎么用灵力,”裴清光伸了个懒腰,扭头看向厨房,“好香啊,我们是不是可以开饭了?”
裴清光的肚子适时发出了咕噜噜的空响,萦风见状忙招呼当扈和止戈准备吃饭,孟流景许是听到了声音,从窗户里探出头来看了一眼,便跑到了厨房帮忙。
这顿饭满满当当摆了一桌子,裴清光拎着坛酒乐呵呵地看着当扈和孟流景大快朵颐,萦风和止戈慢悠悠吃着饭,时不时闲聊几句,好像人间最好的光景都浓缩进了此时此刻。
大家对止戈即将告别心知肚明,但这些年酒馆迎来送往那么多妖兽,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分别,有的妖兽会时不时回来做个寻常酒客,有的妖兽会偷偷在酒馆门前放上一些精巧的物件,裴清光都乐呵呵地收下,摆在酒馆最显眼的位置,以便于让他们路过时能第一眼看到,天地之大,酒馆可以是所有善良妖兽的归处。
孟流景吃完饭就拉着当扈出了门,说是要去选一块最好的石料来给平南王旧部们立碑,止戈帮着萦风收拾完厨房和院子后就一头扎进了马棚,说是想把马棚好好加固一下,萦风在桌上点了一盏灯,忙着把剩下的荷包修完,酒馆里一向最忙的裴清光反倒成了闲人,一坛接一坛地喝着酒。
“你少喝点吧,前段时间那么忙都没好好休息,别伤了身体。”萦风见裴清光喝个不停,忍不住放下了针线。
“人生得意须尽欢,我们解决了止戈的执念,还重启了裴家的古井,难道不值得庆祝一下嘛。”裴清光仰头将坛中酒一饮而尽。
“真的只是因为这个原因吗?”萦风不喜欢裴清光把所有情绪都往自己肚子里咽的样子,虽然知道自己说再多也改变不了裴清光的想法,但她每次还是忍不住想要劝几句。
裴清光得意地挑了挑眉:“当然了,不过硬要再加个原因的话,就是庆祝一下孟流景真正成为酒馆的成员了。”
萦风起身坐到裴清光身边,握住了她准备伸向酒坛的手,“我在你身边十三年了,你的情绪你的想法我多少也能看出来一点,孟流景跟我讲过你们去菩萨坡的事情,可是时空的副作用不会只在孟流景身上体现,那你呢?你那晚又是怎么过来的?”
裴清光笑着将萦风揽进怀里,也借此将沮丧的神情掩去,“我们尊敬的管事大人就不用担心我了,那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早就过去了。”
萦风将头靠近裴清光怀里,扭头看向头顶的灵脉,“如果到最后我们都没找到破解你身上诅咒的方法,那我就把我的本体给你,白老翁就是这样救了白奶奶的,我也可以救你。”
“干嘛搞得这么悲壮,”裴清光拍了拍萦风的身体,“不是都说人有转世轮回吗,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你和当扈孟流景就好好待在这里,等我回来找你们。”
萦风不满地坐直身体,气鼓鼓看向裴清光,“你是在阎王那领了什么任务吗,干嘛就非死不可啊。”
“那这不是你先做的预设嘛,”裴清光笑着给萦风倒了一杯茶,“死生自然埋,消散何缤纷,顺其自然就好。”
“那到时候就把你埋到雁归山,”萦风鼓着脸端起茶,“正好还能让止戈给你守墓。”
“也行,无聊的时候还能飘出来去山顶戳戳你的本体。”裴清光笑着伸手戳了戳萦风的脸颊,萦风无可奈何地看了裴清光一眼,便也随她信口胡说去了。
反正真到了那一天,她一定不会让裴清光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