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漠里的天黑的很慢,都快戌时了,天才渐渐暗了下来。
大家纷纷找了背风的地儿扎营生火,曦宁从明宁的乾坤袋里拿出帐篷,和顺丽几人合作,很快便支起了帐篷。
其余门派的人不约而同地把帐篷放在了离扶莲门较近的地方,从上空看去,帐篷形成的图案仿佛是五角星,曦宁他们的帐篷则在五角星中间位置。
明宁拿了块干粮坐在不远的高处,从贴身处拿出一根发簪,就着明亮的月色细细看着,那发簪上镶嵌着粉红的琉璃,不是贵重玩意,但明宁却看得入神。
背后传来脚步声,明宁警惕地收起发簪,看向身后。
是几个年轻的弟子,他们带着讨好的笑容自我介绍道:“听说你是扶莲门的人?我们交个朋友怎么样。我是临川温家,温宇豪。”“我是颍川赵家,赵明。”“我是福城林家,林家文。”
“我是泉城陈家的,陈广。今日看兄台剑术高超,心生敬佩,不如我们结伴同行,也好安全度过这几日。不知兄台来自哪里?”最后一个应该是这几人里为首的一个,生的算是斯文端正,就是脖子太短,看上去像是矮了大家一个头。
都是世家子弟,明宁嘲讽地笑了笑,他知道这些人的意图,无非就是看自己厉害,想过来攀关系。
明宁淡漠地点点头,“我是扶莲门的人,明宁。”
几人意外地互相看了眼,世家里有哪家姓明?
林家文生的高瘦,一身紫衣宽大得像是挂在他身上一般。他沉吟片刻道:“阁下莫非是宁山明家的人?”
其余几人一听是宁山明家,眼神更加敬佩,原来是高门望族宁山明家的人,难怪如此出色,明家当年可是出了治世之才的优秀门第呢。
明宁嘲讽地勾了勾嘴角,他带着戏弄的心思道:“我只是一个父母双亡的流浪儿,哪里是宁山明家的人。明宁是我师父起的名字,不过只是个普通人而已。”
林家文听后,窘得瘦脸通红,原来只是个外门子弟,在场所有人除了明宁,都明显流出不屑之意。
陈广脸色变得最快,比六月的天变得还快,他敷衍地拱拱手,原来只是个没有背景的人,那就没有结交的必要了。“原来如此,仁兄技艺如此高超,想来也是下了功夫练就的。我们几个就不打扰了,先行一步。”说完也没等明宁回应,高傲地扭头便走。
其余几人见带头的都走了,也不再执着于虚礼,随意地拱拱手,俱作鸟兽散。
明宁嘲笑地看着众人离去的背影,要说不在意,那是假的。在这个以血统出身评价人的修仙界,明宁这种普通人,没有门第的加持,哪怕再出色,也不会被人尊重。在扶莲门修炼的时间里,虽说剑修是远离尘世的修炼,讲究清心寡欲,但也有人因着明宁的出身欺辱他。
明宁忍了又忍,和曦宁一样,决不能因为和人起矛盾而被赶出去,因为他有决心要做的事。
明宁没了赏月的心情,随手丢掉手里的干粮,慢步走了回去。
掀起帐篷帘子,曦宁几人正在烤饼吃,帐篷里香气四溢,是一种回到尘世的味道。
见明宁寒着脸回来,曦宁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劲,她从火堆旁起身走到明宁面前,微微抬起头问道:“怎么了,你不开心?发生什么事了?”
明宁想不到曦宁居然这么敏锐,他整理了一下表情,勾起嘴角,刚刚还空落落的心里居然一下子就盈满了被关心的温暖,抬手轻轻摸了摸曦宁的脑袋低声道:“没事,你们在吃饼?我也要。”说完便顺手把手搭在了曦宁肩上。
曦宁比他矮了将近两个头,想不到拿来搭手还挺舒服,明宁常年纠结的心难得软和起来,心里慢慢溢满暖意。
风顺丽抬头就看到明宁的手搭在了曦宁肩上,她锐利的眼神死死盯在明宁那骨节分明的纤长手掌上,轻咳几声,“咳咳。”然后起身一把把曦宁从明宁手里“抢”了回来,“过来吃饼,乱跑什么。”说完把手里烤好的香喷喷的饼塞到了曦宁手里,领着一下子就忘了师弟明宁存在的曦宁坐了回去。
给我注意你的手,风顺丽用眼神警告着明宁。
明宁垂着头微微笑了下,笑意溶解了他脸上的寒意,俊美的脸上如冰山溶解,深邃的眼窝里满是笑意,哪怕在昏暗的帐篷里也美得惊心动魄。他看了眼刚刚拍过曦宁脑袋的大掌,满意地背着手一屁坐到曦宁身边,哪怕她身旁的风顺丽已经快要用眼神“杀死”自己了。
潦草地吃过晚饭,便每人一个角落准备入睡。
风顺丽照例是母鸡护小鸡似的把曦宁带在身边,她这次出山,总觉得明宁若有若无地接近曦宁。曦宁这几年只长体重没长脑袋,有时迟钝的很,一门心思只想着怎么混日子和吃饭,根本是不靠谱的做派。风顺丽非常清楚外门子弟要在这讲究家世背景的修仙界里冒头是多么难的一件事,明宁是个有野心的人,但曦宁不是。
所以她总希望曦宁可以寻到一个家世良好的人托付终身,当然不是看不起曦宁混不出头,风顺丽只是不希望她这么苦。
要是可以的话,自家弟弟在燕城已经长到十四,虽然比她们小了几岁,但至少是知根知底的人。风顺丽计划着出师后回去燕城时,能向玄修请求,把曦宁也带回去燕城。
至少可以一辈子护着这个糊涂的姑娘。
曦宁可不知道身旁那高挑秀丽,根本没比自己大多少的姑娘把自己的未来都计划好了。她只是觉得顺丽身上隐隐传来的香气很是舒服,忍不住更靠近了一些。
沫儿挨着曦宁和顺丽两人,在角落睡得正香。
明宁和宣颐两个男人一左一右地睡在靠帐篷门口,算是守门。
沙漠的夜安静的很,只有呼呼吹过的风声。明宁透过帐篷门缝处传来的微光,想起了小时候睡在野地,也是这样听着风声睡觉。想不到转眼间,十几年就这样过去了。
风大了起来,有淅沥的声音。
出奇了,凤城的沙漠居然下起了雨。
这雨越下越大,滂沱大雨如珠子一样砸在牛皮做的帐篷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明宁本来渐渐迷糊,但他常年警惕的心却突然清醒,不对劲,这儿的雨怎么越来越大。
明宁坐起身来,就着帐篷里留下的昏暗烛光,看到身下躺着的简单木床下流过的水流越来越大,连帐篷都有移动的痕迹。
“都别睡了,快起来!这雨不对劲!”明宁沉着大喊,一手抄起身边的佩剑,警惕地看着水流。
虽然下着大雨,但不可能在短时间里形成这么汹涌的水流。
而水,在夜晚本来就是危险的媒介。
远处似乎传来渺茫的叫声,明宁不太确定,想要用心去听。
那头的顺丽已经把曦宁和沫儿拍醒,她清丽的脸上满是忧虑,“雨狼的叫声。”雨狼,是低阶魔物里最难缠的一种,它们本身魔力不高,但是群居魔物,每次出现都是数量众多,而且皮糙肉厚,爱吃血肉,哪怕是断了手脚,都要啃下敌人的一块血肉,算是有点难缠的魔物。
这东西本身并不在凤城沙漠里生存,是燕城的玩意,因此顺丽非常熟悉它们的叫声。
为什么燕城的低阶魔物会在凤城沙漠出现,众人对此的解释就是江燕海那缺德城主特地去找回来的。
头上的帐篷已经摇摇欲坠,风雨飘摇,远处开始传来人的惨叫声,看来雨狼已经趁着雨夜主动出击。
曦宁见状,担忧道:“我们怎么办?”
明宁抽出长剑站了起来,形状优美的薄唇勾起嗜血的微笑,“我还没杀过雨狼,看是我的剑厉害,还是那魔物厉害。”
雨狼的叫声越来越近,居然开始有雨狼想要直接撞进帐篷。
宣颐沉默着抽出长剑,和明宁守在帐篷门口,打算来一个,杀一个。
想不到那雨狼还是挺有智慧的魔物,居然声东击西。明宁那边正候着它们,它们从后方的沙地刨出了一个地洞,倏地从帐篷里的沙地钻了出来,露出尖利的獠牙。
沫儿靠近帐篷边上,低头一看,那雨狼已经张开嘴要咬她了,尖叫一声,从随身的乾坤袋里挑出一瓶药瓶子,倒出一粒鸽子蛋大小的黑色丸子丢向那头狡猾的雨狼。
只听“轰隆”一声,雨狼的头都炸没了。
曦宁等人吓了一跳,沫儿却淡定的很,摆摆手道:“炸药。你们要吗?”
据说丹修有两个爱好,一是做丹药,二是做炸药。传闻果然是真的!
那雨狼的头虽然炸没了,但是四肢仍在艰难地刨着,血肉横飞的样子很是可怖。
宣颐顾不得守门,旋身到了沫儿身边。
“聚在一块!”明宁说完,自己也到了曦宁她们身边。
曦宁虽然害怕,但明亮的大眼睛里明晃晃的都是好奇,她是头一回见到魔物,心里即使畏惧,但眼看着连沫儿师姐都可以治它们,想来要应付它们并不难。
帐篷四周若隐若现出现了不少雨狼的身影,它们咆哮的声音穿过雨声清晰地传到帐篷里。
曦宁这才开始觉得恐怖,她紧紧握拳,心想在雨里能不能召出火龙,一把火把这些恶心的玩意全都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