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大早,东辰继续北进,行至旭日东升之时,只见一座高约十余丈的孤零零石碑,立于荒野正心,碑上写到:“文武谷禁地,擅入者死”几个大字。
石碑过后,视野陡然开阔,四周荒野千里,苍苍茫茫。
空中连一只飞禽的影子也见不着,满眼尽是一望无际的隐隐青烟。
地上人兽踪迹全无,尽是无边无的灰色土壤褶皱。
寂静荒寥,空空如也。
行至晌午时分,只见一抹呈正“八”字的黑龙虚影,静静的平躺在浮云之间,无尽开去。
两片黑龙虚影渐行渐窄,竟是两片漆黑色、寸草不生的山脊。
山脊不高,只有丈余,但却很长,一眼竟然望不到尽头。
两山之间镶嵌着一座荒凉贫瘠,渐行渐高的峡谷。
峡谷入口处,立着一块丈余高,呈椭圆形的平整圆石。
圆石上部洁白如玉,下部漆黑如墨,中间有一方三尺高的灰色圆形凹槽,槽中以竖体写“文武谷”三个血红的大字。
“什么人?好大的胆子,竟敢擅闯文武谷?”
东辰正瞧之间,只听得一个声如洪钟的声音呵斥道。
他寻声一瞧,只见谷口上不知在何时,已站着了一位黑袍汉子。
那汉子一身肥肉犹如黑熊,一条蛮腰好似铁桶。
外加一条赤眉,双眼赤丝乱飞。
怒发冲冠如铁刷,面目丑陋如瘦猴。
东辰微微一惊,心中叫道:“好一个粗犷而又丑陋的汉子!”
那汉子见东辰不搭话,顿时大怒,喝道:“小子,你究竟是何人?来我文武谷作甚?”
东辰微微一怔,拱手行了一礼,道:“在下凌东辰,受肖家堡堡主所托,将两个孩子送于贵谷,还请通报一声。”
他可不认为眼前这个粗鲁而又丑陋的汉子,便是赫赫有名的‘西凉双剑邪’当中的一位。
他至多算是一个看门使者。
那汉子哼了一声,道:“什么肖家堡,闻所未闻。快走,文武谷可不是你随意乱闯的地方。”
那汉子看起来虽然粗鄙不堪,但年纪却不大,至多不过二十岁,一举一动略显稚嫩,但却装作一副老成持重的模样。
东辰拱手一礼,笑道:“敢问仁兄,如何称呼?”
汉子微一拱手,算是还礼,道:“武剑童子。在下不过只是文武谷当中,一个杂役小童而已,当不得‘仁兄’二字。”
东辰道:“在下是受人之托,对方言明要将人送至这文武谷。料想你不知道这件事,还请你通报贵谷谷主一声。”
武剑童子道:“抱歉,两位师傅这会儿正在闭关,无法接见外人。”
东辰沉默了一阵,道:“你看这样好不好?请准许我三人先于谷中住下,等谷主出关了之后,再禀明来意。你家师父若是怪罪下来,由我一力承担。”
武剑童子大手一扬,道:“不行,文武谷从来不接纳外人。快走,否则我可要得罪了。”
东辰沉默了片刻,眸光一凝,道:“走?那是不可能的。我不远万里前来送人,岂有一走了之的道理。今日,这文武谷在下是非进不可了。”
武剑童子怒道:“大胆。”
‘胆’字尚未落下,他的身子已然飘了过来,行至中途,手掌一翻,祭出了一柄漆黑色的长剑,以横扫千军之势,向外划出了一剑。
剑势之下,只见一条水平剑光,犹如一线,嗖的一声,射了过来。
剑光未到,剑劲和寒气先至,逼得东无法呼吸。
剑光移动的速度之快,当真令人匪夷所思,不过眨眼功夫,已到近前。
东辰眉头皱了皱,赞道:“好强的一剑!”
他不敢有半分大意,当即祭出太渊剑,以七分力,划出了一招‘风呼龙吼’。
两力相交,剑气激荡。
相持了一阵,斗然‘砰’的一声,散作满天剑花。
二人纷纷向后倒退。
不同的是东辰退后了三步,武剑童子却退后了五步。
武剑童子‘咦’了一声,道:“小子,我倒是小瞧你了!”
说着再次奔了过来,行至中途,手掌又是一翻,同样是以横扫千军之势,划出了一剑。
一剑之下,顿时只见一座绵延纵横的剑浪,犹如一条寒气逼人匹练,平平移了过来。
匹练所过之地,虚空冰封,风云凝固。
这一招比之前一招不知强大了多少倍。
东辰心头微微一震,赞道:“好剑法!不愧是文武谷之人。”
说着剑尖当即一挑,划出一招‘骤风剑雨’。
匹练对数道剑劲,只相持了瞬间,便又是“轰”的一声,炸开出成满天剑劲。
剑劲反震之下,二人均向后倒退了七步。
东辰眉头一扬,笑道:“来而不往非礼也,得罪!”
说着把太渊剑举过头顶,自上而下,以力劈山岳之势,奋力划出了一招“风神一怒”。
一剑指下,一条夺目耀眼、寒气彻骨的苍茫大剑影,从天而降,似是要把这苍穹劈成两半一样。
武剑童子又“咦”了一声,眸光一闪,依旧以横扫千军之势,奋力划出了至强的一剑。
剑势之下,一座纵横绵延的剑山呼啸一声,压了过来。
剑山对大剑影,天地震颤,风号浪吼。
相持了足足十几个呼吸的时间,炸开无尽剑劲。
武剑童子向后倒退了丈余,口中当即溢出一抹血迹。
他放眼一瞧,见四周苍茫空旷,哪里还有东辰几人的半点踪迹。
他斜眼一瞧峡谷方向,只见一条白色残影正迅急奔进,此时已到了峡谷中心位置。
不禁骂道:“混蛋!你这剑法不怎么样,逃命的功夫,倒算得上是道洲上的一绝了。”
不过他也不急于追赶,只是缓缓的向谷中走去。
且说东辰牵着小小七二人,一路急奔,正行间,只听一个声音哈哈笑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东辰心下一惊,足下微一用力,徐徐停下步伐。
他抬头一瞧,只见道路旁边,一座圆石之上,正站着一个嘻嘻而笑的白袍少年。
这少年与武剑童子年龄相仿,看起来不过二十来岁年纪,但长相与文剑童子却截然相反。
只见这少年生得是面如冠玉,儒雅秀气,一副文弱书生的作派。
东辰拱手行了一礼,笑道:“阁下想必便是文剑童子了。”
少年哈哈一笑,道:“聪明,在下正是文剑童子。”
东辰微微一笑,道:“你也要阻止我入谷?”
说着把肖小七二人放到了一旁。
少年笑道:“职责所在,还望见谅。”
东辰心想:“与其受制于人,不如先发制人。”
他手指一翻,祭出太渊剑,道:“那便没什么好说的了,得罪了。”
少年长长的“哎”了一声,笑道:“不雅,实在是不雅!我文剑童子乃是文圣一脉,又岂能与武剑童子那种粗俗野蛮之人一样,动不动便动粗。”
东辰哈哈一笑,道:“那阁下以为如何?”
文剑童子沉吟了片刻,笑道:“这样,在下出上一题目,少侠若是能够答得上来,便可自行进谷。若是答不上来,还请打道回府。”
东辰心想:“这文武谷迎客的方式还真是别出心裁,刚才是武考,这会儿又是文考。”
他微微一笑,拱手道:“客随主便,请赐教!”
文剑童子笑道:“赐教可不敢当,且当是以文会友。”
他斜眼一瞧,见巨石之后,一堆乱石之间,一丛开得正艳的梅花,在微风之中摇曳不止。
微微一笑,道:“有了,还请少侠以梅花为题,作诗一首。”
东辰微微一怔,心想:“这我哪会呀!”
按理说,他精通道藏三千,又熟读儒家经书万卷,说不上什么才高八斗,但也甚为精通文墨,做一首咏物诗原本没什么难度。
然而,他一直觉得诗词歌赋过于绮靡消沉,伤春悲秋,极具颓废色彩,与他开朗豁达的性子极不相符。
因此,每逢夫子相授诗词歌赋之时,他总是囫囵打岔,推三阻四,以至于连诗词百首中的一首也不曾记全。
见东辰半晌不语,文剑童子拱了拱手,笑道:“少侠这是打算认输了么?那小人可就没办法为你大开后门了。实在抱歉,还请少侠这便离开本谷。”
说着躬身施了一礼。
东辰大手一扬,笑道:“不急。阁下事先并没有规定必须在多长时间之内完成作答。换而言之,即便我在这谷中想上三日三夜,也不算是违规的,对吧?”
文剑童子微微一怔,心道:“你这不是耍无赖么!”
他微微一笑,道:“确实不算违规,那少侠便在这里慢慢想着,在下先行告退了。”
东辰微微一笑,道:“那如何使得。此时我正值文思泉涌,想必不消片刻,便会有了答案,届时势必又得前去叨扰。之前冒昧叨扰,已觉不妥,若是再去叨扰,岂不是妥上不妥。使不得,万万使不得!”
文剑童子心下“嘿”了一声,心道:“原以为你只是个小无赖,没想到你竟连无赖也不如。至少人家无赖在理亏词穷之后还会面上发红,你却是振振有词。”
“什么再去叨扰,妥上不妥,全是一派胡言。你这分明是怕自个麻烦,却把话儿说得如此动听。这还真是应了那句老话,流氓不可怕,可怕的是流氓有文化。”
他微微一笑,道:“少侠处处为小人考虑,我又岂会不识好歹。也好,我便再多等一会儿。”
东辰绕着一方巨石不停的来回踱步。
他时不时点头,时不时摇头,时不时又眉头紧锁,时不时又脸上一喜,已绕了十几圈了,脑中依旧是空荡荡的。
文剑童子有点儿不耐烦了,微微一笑,道:“少侠,不过是做一首诗而已,当真有那么难吗?”
东辰扁了扁嘴,佯作生气道:“我说你这人怎么一点儿眼力劲儿也没有。你瞧,我这脑中刚想出点儿眉目,被你这么一搅和,全乱套了。”
文剑童子心中“呸”了一声,心想:“这都过了至少一盏茶功夫了,你连个屁都没想出来,却反而把责任推到我身上。若不是我顾念自己读书人的身份,非暴揍你一顿不可。”
他沉吟片刻,微微一笑,道:“那好,我不着急,慢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