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堂会审中,江蕾那段记忆被挖开。
因为冥昭是当场施展搜魂术,且所搜的内容会同步地展现在一面魂镜之中,上宗执法堂相信了她是被迫反击的。
但沙蜃的存在也暴露了,并且元神当场就被剥离了出来。
不知道沙蜃是怎么想的,它居然没有出卖江蕾,说是她自愿的,而是表示是自己控制了江蕾。
江蕾之所以杀人,都是它蛊惑的。
这一点并没有引起执法堂的怀疑。
因为沙蜃本来就是极善于编织幻境、蛊惑人心。
而冥昭也能证明他们当年的确曾经被沙蜃所困,那时候的江蕾不过是个筑基小修士,被沙蜃元神无声地所趁也很正常。
只是,尽管有冥昭力保。
但毕竟有不少人命死在了江蕾手里,天一宗执法堂也不能不对下宗有个交代。
最后的处置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打碎江蕾的金丹。
举世皆知,没有几个修士能一而再地碎丹再结。
何况江蕾也不是天纵之才。
她的金丹已经碎过一次,再碎一次,以后境界就永远只能停留在筑基境。
就在江蕾绝望的打算他们若真毁了自己,就孤注一掷地按照沙蜃被剥离前留下来的功法走魔道之时,冥昭再次站了出来,表示江蕾是他未来的道侣,愿意代受其过。
众人震惊。
冥昭可是浮渊界第一大宗门天一宗千年以来最为惊才绝艳的弟子。
年纪轻轻的不到百岁就结婴,一百二十来岁就飞跃到了元婴后期,如今更是元婴大圆满,只差半步就能迈入化神境。
他们又如何舍得让这样的天之骄子代江蕾受过。
然而,冥昭既坚持认定江蕾是他未来的道侣,他们就算不同意,也不好再废了江蕾。
高层几番商议之后,终于决定改而让江蕾受雷刑,并封印修为在天一宗囚禁百年,并且严禁冥昭再为其受过,且十年才能去探望她一次。
就这样,江蕾挨了九道雷刑,被打的奄奄一息后,关进了禁地。
这一年,她166岁,因为38年间几度重伤,修为始终停留在金丹初期。
幸运的是,她在禁地中就初步炼化了混元镜,这次几次三堂会审,也始终无人发现混元镜的存在。
她还有希望。
只是虽然冥昭还是给她争取了一些权益。
比如牢房并不是那种暗无天日、潮湿阴冷的小黑屋,而是还带了一间小净室的光线不错的洞屋。
又比如为了让江蕾打发时间,他还送了许多书籍过来,除了一些消遣的话本子,还有许多符道、丹道、种植等书籍。
或是隔三差五地就让人送来一些新鲜的灵果。
比如稍微放开一点封印,让她拥有凝气二层的灵力,至少可以施展个清洁术……
但被囚禁的时光终究还是难熬的。
尤其是心灵上的折磨。
那种犹如蝼蚁般的无力感,那种感觉怎么拼命,怎么挣扎,都还是无法摆脱灾难旋涡的绝望和沮丧,还有时不时从心底的火山中喷发出来的强烈的愤怒。
就算江蕾每天都要念很多遍清心诀,种种负面的情绪还是时不时地就会占据她,让她几欲疯狂。
但她知道,敌人就是想要她走火入魔,想要等她疯狂。
她越被负面情绪控制,敌人就越得意。
而且她一旦入魔,冥昭也无法再护住她,等待她的将会是全天下的通缉,绝对不可能再给她成长起来的机会。
她只能忍,只能修炼自己的心境。
但她的心里终究是有怨的。
因为若不是冥昭,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可她又如何能全怨冥昭?
最初是她先招惹他的。
她虽救过他,也夺了他的元阳。
后来更多的是他救自己,哪怕下宗那个女亲传的嫉妒都是因为他,那也不是他的本意。
只能说,一切都是命运的捉弄。
她就在这样的怨恨、释然、忍耐、愤怒、平静、疯狂等情绪中,反反复复地横跳了十年。
……
十年后,冥昭出现了。
她以为他只是来探个监,接下来等待她的又将是孤独的十年。
但是,冥昭却把她接了出去。
他用这些年为宗门做的贡献给她换了一个新牢房。
那是一处农舍般的小院,有阳光,有雨露,但百米外都是浓雾,密不可见其他。
她的修为也从完全封印变成了限制在凝气后期。
她终于可以正式学习初级的符道、丹道,甚至可以炼器,神魂也没有再被限制,可以继续修炼炼神诀了。
她暗暗开始进一步地炼化混元镜。
又二十年,她再次被换了地方。
这次是一处位于半山腰的百花林,正面是浩瀚的云海峰岛,侧方和后面都是巍峨群山。
她还有了一个狱友。
一位垂垂老矣、性情却极好的金丹修士。
狱友教了她很多东西,还经常开解她。
她来到百花林后,冥昭再未出现,只是经常让人送东西过来。
除了无法离开这片百花林,这里好像什么都有。
但风景再好,再像凡人向往的仙境,依然改变不了这里是牢狱的事实。
她在这里待了五十二年。
她原本已经接受了这百年刑期,想平平静静地渡过这剩下的十八年再做打算。
但是魔族突然闯入了百花林。
狱友为了保护她而死。
她却被诬陷和魔族勾结。
这一次,冥昭又不在。
她也没指望他。
忍无可忍之下,她第一次冒险动用了还未完全炼化成功的混元镜。
混元镜带她瞬移,离开了天一宗。
其后的数年,混元镜带着她一次又一次躲避了危机。
但身怀神器,又是原罪,何况当年她被囚禁之前还被取了血,有此秘法在,她便是逃到天涯海角也依然会很快被找到。
然后,冥昭又找到了她。
令人意外的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竟然依然还停留在元婴境后期,尚未化神。
他把她带进了玲珑塔。
这也是一件神器,而且里头竟然有一个上千里的秘境,而且里头灵气还十分充沛。
冥昭告诉她,玲珑塔能完全隔绝她的气息,从此除了他,没人能知道她在哪里。
他解开了她的修为封印,还给了她更多的资源,告诉她,她可以在这里重新修炼。
等到了金丹境大圆满,再带她离开去冲击元婴境。
只要她能成功晋升到元婴境,他就能光明正大地和她结为道侣。
至于和下宗之间的恩怨,她也无需担心,他会在她的修为达到金丹境大圆满之前,将此事圆满解决。
见他似乎把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好了,江蕾笑了。
笑他说的真是好简单。
笑他以为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之后,她还能没有芥蒂地和他在一起。
也笑他总是想要世事两全,却哪样也全不了。
他为了她和宗门对抗,却无法真正的保护她。
他以为只为更强大,就能在宗门里获得更大的话语权,修为却反而数十年都再无寸进。
更笑他一直坚定地认为自己的宗门是绝对的正道,但这个所谓的正道,却是一而再地冤枉无辜。
笑所谓的天下第一宗道貌岸然、自诩正义,却视弱者为草芥,任意践踏,简直就是如同青楼女子般又当又立。
她痛痛快快地发泄着这百年来的委屈,却情不自禁地泪流满面。
他强行抱着她,说了很多愧疚的话。
她却什么都听不进去。
她只希望他不要再出现在自己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