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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太丘起惊变,谯城又纷争

桓宣的马车停在太丘镇,祖逖早早就领着王羲之、董昭、李头、谢浮、周默等人迎了出来,

祖逖亲自上前把下马石搬到马车之侧,这旁边伺候着樊云、桓宣从马车中依次落下。

两人的脚才刚落地,就有几个美艳女子上前来打扫风尘,踏出的每一步,也早有仆人匍匐在地的蹭去每一粒尘土。

樊云没有想到,已经胜券在握的祖逖,对待他们父子居然如此贴心,甚至还有些僭越逾矩的夸张。

这一路上,祖逖逢人就讲樊家父子的大义,还说什么,多亏了樊雅的配合,才能诓来张平。

樊云是越听越不对劲,好像祖逖是想把刺杀张平的黑锅给他父亲分过来,而且还是分得大头。

樊云刚想反驳说明,祖逖又把樊云夸赞了一顿,说要不是樊云力排众议,谯城里还不知有多少人早就裹挟着百姓,投靠了石虎。

祖逖更是将少年英雄的名号戴在了樊云头上,还把他与陪同的王羲之并列,说他们二人是绝代双骄。

还说,晋朝有如此少年,何愁中兴无人,何愁江山不复。

这一顿彩虹屁吹下来,樊云的脸都和天边的晚云一个红色,连忙摆手推辞,说自己担不起这些赞誉。

祖逖依旧是不减风格,把樊云吹得都飘了起来,甚至在落座的时候,祖逖都特意把主位让给了樊云。

樊云也是见过一些江湖的,自然以晚辈推辞,

“祖刺史,晚辈无论是阅历还是资历,都坐不起这个德位,晚辈还是陪坐在次席,才吃得安稳,还请刺史大人成全。”

祖逖双手把樊云按在主位上,端起一杯酒来,敬道,

“哎,樊云,你这个位置,不但是大家敬佩你的少年英才,还是敬重你父亲的深明大义。你要是再推辞,可就是寒了大家的心。”

樊云坐下了,又没坐下,躬着身推辞道,

“刺史大人,您不辞辛苦,从广陵起兵,一战芦州,二战太丘,处得了奸臣,震得了胡奴,这主位实该你来坐才是。后生晚辈初来乍到,寸功未立,要是忝为此位,岂不是是被君子所耻笑?”

祖逖见这小哥樊云上了套,继续说道,

“这芦州也好,太丘也好,都是诸位太守的功劳。是荥阳李矩、浚仪陈川、谯城樊雅,是大家心中都是朝廷,同心于未谋之时,勠力于不言之中。”

祖逖夸赞完了其他几家的太守,话锋一转,落到了樊云身上,说道,

“你说自己没有立寸功,这话不对,且不说你孤身出谯城,试探出了谯城中的奸细,让你父可以将他们一网打尽。眼前,就有一个青史留名的功劳,非你不可。”

樊云这时早已被众人捧上了云端,一听祖逖似乎有事求自己,自然把胸脯拍得震天响,立马就下了保证,

“刺史大人,有什么事情,只要是晚辈能做的,晚辈绝不推辞,哪怕是搭上晚辈的性命,晚辈也在所不惜。”

“好,好,不愧是少年英雄,就这份胆色比当年的冠军侯也不弱。”

祖逖再夸赞一番,说出了心中所向,

“樊云,你来看,现在咱们四家,太丘、谯城、荥阳、浚仪将这五万胡奴围在了梁国,现在需要一个壮士,去把石虎引到这包围圈里来。此行自然是九死一生,不知道……”

樊云把胸脯一拍,保证道,

“大丈夫马革裹尸还,死得其所,有什么好怕的,我还要多谢刺史大人给我这青史留名的机会。”

祖逖赞许的点了点头,说道,

“樊云,你带着王羲之一起去,他刚刚从荥阳回来,来去的路比较熟悉,有什么事情,你也有个帮手。”

樊云从位上起来,走到王羲之面前,敬了一杯酒,说道,

“这一路要多仰仗逸少兄了,刺史大人看,要不要我二人割一些伤口,使一些苦肉计?要不然,我二人就这么大模大样的从太丘出去,石虎也不见得能信。”

祖逖没说话,而是拿眼神溜了一下,谢浮,谢浮站起身来,走到樊云身前,耳语道,

“樊公子,稍后我会在这宴席上再搞一次刺杀,让祖刺史‘重伤’,他手下的人反扑,我等护着樊公子杀出重围,樊公子知谯城独木难支,就去梁国求援。”

樊云听到这话,犹豫了一下,毕竟这石虎赖在梁国没走,打得什么主意,大家心里都清楚。但往谯郡派了多少细作,又收买了多少奴才,可就没人知道了。

谢浮冒着被细作探查到的风险,也要来告诉樊云接下来的计划,这让樊云心里又暖了一分,看来对方确实没有把他们父子当做外人。

随着谢浮的话音落下,祖的演技也开始飙升,把手中的酒杯一摔,指着在场的人,就开启了无差别攻击,

“李头?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怎么想,陈川怎么想?困难的时候你不来,现在要有功劳,跑来蹭我的血汗。呸。”

“桓宣,这谯郡是我打下来的,不是你一张破嘴说下来的,看什么看?我知道你心里想什么,不就是惦记着谯郡太守的位置嘛?我告诉你,只要我活着,你就没有可能。”

“王羲之,你这乳臭未干的小儿,你们王家到底要怎样?在徐州就派王含的大儿子王瑜来监视我的一举一动,现在又把你派过来,以前我是没有办法,现在,哼哼……”

“还有你,周默,你不会真以为,彭城的事情,我会就那么算了吧?”

“谢浮?你心里不就是盘算着借我的手,把张平樊雅收拾了,然后再借他们部下的怒火,把我再收拾了,这样你就能收拾残局,牧守豫州了嘛?”

“各位的心思,我都和明镜一样,可惜啊,我也不是笨人,我既然能宴会上刺杀张平,难道就不能再来一次,把你们都杀死在太丘?动手。”

祖逖一声令下,冲进来一波人就把众人围在当中。

谢浮一步踏出,把手中的酒杯也一摔,说道,

“祖逖,既然你不仁,别怪我不义了。你的事情做的这么绝,那就只有鱼死网破了,动手。”

随着谢浮的一声吼,大戏继续往后推演,祖逖的卫士先是倒下,谢浮的人进来挟持着祖逖出了太丘镇,身后还跟着几万大军。

“祖逖,告诉你的人,三个时辰不许追来,三个时辰后,我会放你回去。”

“哼哼,谢浮,像你这样反复无常的小人,樊雅也未必会信你。”

“少废话,我知道你心中有宏图壮志,但哪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不过是想在这乱世中过得安稳一些。”

“谢浮,难道你要一条路走到黑不可嘛?你可是两次伏击樊雅的指挥,你就不怕樊雅杀了你?”

祖逖朝着樊云挤了挤眼,樊云立刻搭茬,说道,

“谢大人放心,家父知道谢大人也是被形势所迫,不是谢大人心中所愿,自然不会怨恨,只要谢大人保着晚辈回归谯城,晚辈必定向家父力保。”

谢浮一摇头,说道,

“不行,你们谁的话,我都不信,要是樊云这小子也回了谯城,我可就没什么能制衡樊雅的东西了。”

“那你要怎样?”

谢浮顿了顿,做出一番思考模样,说道,

“既然撕破了脸皮,也就没有必要再藏着了,张平大人早就和石虎将军有书信往来,要是樊家小子和王家小子能带着张平大人生前的信件,去见石虎将军,请石虎将军到谯城来评理,我才放心退回谯城。”

樊云接道,

“好,我答应你。”

樊云和王羲之分了几十人做护卫,在快到谯城时,分了岔路,北上出谯郡,进入了梁国。

二人的队伍还没有走出谯郡地界多远,就被道路两边窜出来的斥候押了回去,一起没走了十几里,就见到了石虎。

石虎看着这些信件,又看了看眼前这两个少年,说道,

“王羲之?我听说过你,听说你小小年纪,就在南边打了好几仗,和我家石良也不相上下。你不是王家的贵公子嘛,怎么折节屈尊到我这个胡奴营帐来了?”

王羲之摆了摆手,说道,

“没什么,权力倾轧而已,就和你们部族里选可汗时的杀伐差不多,只不过是我站在王家大公子这一边,他们像除掉王悦,就先要除掉我。”

“哦?你的意思是,他们想借我的手,来办这些脏事?”

王羲之摇了摇头,说道,

“石将军又何必装糊涂哪?我敢打赌刘隗刁协的信,就在石将军的案头。我的生死也不过是将军一念之间。”

石虎眼神往案上瞟了一眼,说道,

“不愧是翩若惊鸿的王逸少,既然你都把话挑明了,那我还能放你回去吗?”

“石将军会的。”

“哦?你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石将军只是陕东伯的侄子,又不是他的儿子。对陕东伯有好处的事情,未必对石将军有好处。”

“你倒是看到通透,但这也不是放你的理由。”

“建康斗得越狠,结果出来的越晚,石将军的机会才越多,不是嘛?”

“哈哈,想不到你这小儿,说话还很中听,看来我放你到荥阳去,是做对了。”

“既然石将军已经放我去荥阳,那就更没有理由留下我了。”

“如果我说你父亲还活着,只是改了姓名哪?你会不会跟我走?”

“石将军,家父早在几年前,就在壶关殉国,现在如果有谁冒名诋毁,那就是我的仇人。”

“好,那我就放你回去,只是你不怕祖逖再发疯吗?”

“将军也听说了?”

“我就在谯郡的边上,太丘的刀枪那么响,我很难不听到,我昨天还担心小友,不会死在那个莽夫手里吧?”

“将军有没有可能,把案上的那几份书信给我哪?”

“你不要得寸进尺,我如果把这些信给了你,那些人还有活路吗?你们王家的手段,我也是有所耳闻的。”

“那既然如此,我这就回寿春了。”

“你不去许昌了?我听说你很喜欢魏碑?我可以派人护送你去看看。”

“不急,等什么大军打回来了,再去踏踏实实的住几天。”

“这么说,你没打算劝我出兵攻打祖逖?”

“我和他的私仇,和石将军是国恨,孰轻孰重,我虽然年纪小,还是能分清的。”

“哦?你能分清,那谁分不清哪?是你?樊雅的儿子樊云?你想让我去谯城救你父亲?”

樊云清了清嗓子,说道,

“我和逸少一样,国仇私恨,还是能分得清的,我本来是来行刺你的,不幸被你的斥候抓住,要杀要剐,随便你了。”

“哦?看不出来樊雅倒是生了一个硬骨头,你们不请我去,那我偏偏要去看看。”

石虎指着那张地图,说道,

“你们当我不知道,李矩、陈川堵我的后路,郗鉴、徐龛截我的粮道,然后祖逖演一出戏,骗我进入包围?”

王羲之看了看那张地图上的标记,不以为然的说道,

“我本来就是劝石将军早日回转冀州,豫州这些地方一马平川,石将军想什么来取都行,但平阳和河东的机会,可不是一直有。”

“嘶~你的意思是,还要让我去劝叔父,帮你们一起把刘聪干掉?”

“刘聪只要活着,陕东伯始终是陕东伯,要是刘聪死了,那陕东伯就可以是赵王。”

“嘶~这是你的想法,还是王家的意思?”

“不是一样嘛,石将军如果一直领兵在外,真到了那个时候,刘曜可不会手软,失去石将军的相助,陕东伯还能敌得过刘曜吗?”

“让我想想,二位先在我这里住下,明天,最晚明天,我告诉你们结果。”

石虎把二人打发下去,问向养子石良,

“阿良,你看他们两人说得是真话,还是假话?”

石良想了想,说道,

“半真半假吧,他们既想让父亲北归冀州,又想在谯郡埋伏父亲一次。”

“那你看为父应该怎么办?”

“刚才王家那小子说得对,父亲离开冀州的时间太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