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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景元看着手里的二百五十块钱,无措地看向妹妹。

谢云舟并未看顾小曼,而是伸手拍拍他的肩膀:“景元,我们是朋友。”

顾景元吸溜了一下鼻子:“谢谢云舟。”

谢云舟微微一笑:“不谢。”

顾小曼就像那个欠一屁股债的人,对欠人情都已经麻木了。

“云舟,你的生活不是问题吧?”她有些担心他的生活。

谢云舟摇头:“不会的,你还差多少?”

顾小曼在心里算了算,兄长带了六百块,她身上有开学时带来的一百块,一个月的工资和卖两个月饭票、菜票的钱,一共八十块,中间回家两趟,她自己买了些日用品,一共还剩下一百五十出头,她得留几块钱。

这一共是七百五,谢云舟给了两百五,刚好一千。

“连这个月的药钱,还差四百块。”

旁边闵学东道:“小曼,我也帮你凑一百。”

旁边顾耀堂缩了缩脚,想往后退,顾小曼瞪了他一眼。

顾耀堂硬着头皮开口:“闵校长,云舟,真是要感谢你们,不然我们哪里也弄不来钱啊。”

顾小曼当机立断:“爸,剩下的三百块,我解决一百,你解决两百。”

顾耀堂又往后退:“我没钱!”

顾小曼直接道:“你回去想办法,怎么想办法我不管。”

她准备找张国忠预支半年的工资,也不知道行不行,她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顾耀堂见人多,也不敢再说什么。

顾小曼继续道:“爸你先回去,让我哥在这里住两天,你筹到了钱就赶紧过来。”

顾耀堂嘟囔了两句。

闵学东主动道:“小曼,你仍旧去上班,我帮你看着你哥。”

顾小曼点头:“多谢闵叔。”

顾耀堂被女儿撵走了,一路挠头皮,他去哪里弄两百块钱啊。

顾耀堂想了一路,他先去找王学志,问班长王学志借了三十块,然后找班里其余同事一人借十块。

同事们听说他儿子看病钱不够,虽然各家日子都不宽裕,都慷慨解囊。班里七个同事,一共给他凑了一百块。

还差一百块。

顾耀堂回到家,把各路亲戚都想了一遍。小舅子那里前几天才送了一百五过来,肯定手里也空了。许德贵才帮了一百块,不好再去借。

他左思右想,先去找兄长顾耀祖。

顾耀祖听到弟弟问自己借钱,十分不情愿:“耀堂啊,我家里日子也为难呢。孙子马上要出生了,景财家里紧巴巴的。景田明年要结婚,现在什么都没准备。”

顾耀堂直接道:“大哥,我就问你借五十,你说吧,能不能借。”

说完,顾耀堂开始数:“景元看病,许主任是干大,主动送了一百块过来。他小舅前前后后借了两三百,云舟借了二百五,闵校长还在上学呢,都想办法帮忙凑了一百块。我小曼才十七岁,为了给他哥挣钱看病,跑去伺候瘫痪老太太,天天洗屎洗尿的。你是景元的亲大伯,你凭良心说,大活着的时候,是不是我景元照顾的最多?”

顾耀祖这人又小气又想要好名声,他不想借钱,又怕人家骂他不讲情义。

他试探着问道:“耀堂啊,我借你十块钱行不?”

顾耀堂眼睛一瞪:“你再说一遍多少?”

顾耀祖咳嗽一声后道:“实在是家里困难,只能借十块钱。”

顾耀堂呼呲呼呲地喘着粗气,然后用手指着兄长大骂:“顾耀祖,既然你不把我当兄弟,从此以后,咱们就断了兄弟情分!”

说完,顾耀堂扭头走了。

他十分干脆,回家后把家里粮食清点一遍,秋天收了两个人的稻子,春天的麦子剩了不少,另外有许德美和刘翠花赔的粮食,顾景元前几天去粮店领了他这个月的粮食。

今年粮食收成上涨,加起来共有个七八百斤的样子。

他管不了那么多了,当即找来收粮食的人,卖了五百斤,只得了六十块钱。

还差四十块。

顾耀堂都快要哭了,他结婚这么多年,从来不操心,这回被女儿逼得差点上梁山。

四十块钱,四十块钱,哪里去弄四十块钱啊!

去偷?去赌?现在去赌也来不及了,说不定还会把这钱输掉,女儿会砍死他的。

他马上就四十岁了,他感觉到身体比以前差了好多,他已经离不开两个孩子。

顾耀堂在家里想了好久,又返回厂里。

他直接去找梁主任,问问能不能问厂里借四十块钱。他还有意无意地跟梁主任说,谢厂长的儿子借了他两百五十块。

梁主任听说他给儿子看病到处借钱,当即掏出四十块钱借给顾耀堂,让他先拿着用。

顾耀堂终于凑齐了两百块。

至于他把粮食卖了的事情,他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

希望女儿不要砍他!

正在上班的顾景财听说二叔四处借钱,他匆匆跑回家问父亲,知道父亲拒绝了二叔的要求后,跟父亲大吵了一架,然后匆忙赶回镇上,拦住即将要出发的二叔,硬塞给他二十块钱。

“二叔,这是我的心意,给景元的,不是借。”

顾耀堂哼一声:“要是看你爸,我都不想理你。”

顾景财有些尴尬:“二叔,我爸他没工作,把钱看得重一些。”

顾耀堂知道侄子的日子也不好过,但他想起兄长的绝情,心里就很愤恨,他以前可没少给兄长白干活。

现在他儿子要看病,兄长居然用十块钱打发他!

呸!

顾耀堂对大侄子道:“景财啊,你儿子马上就要出生了,你要做人老子了,这做老子的啊,要把自己的孩子放在第一位。兄弟有他自己的日子,你也不能管他一辈子是不。你做兄长,比你爸可强多了。”

他说得冠冕堂皇,完全忘记了自己当了十几年老子,从来都没靠谱过。

挑拨完之后,顾耀堂坐上了去市里的班车,晃荡晃荡,天快黑的时候才到庐州火车站。

顾耀堂熟门熟路地摸去了小旅馆,看到儿子后,他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他拉着儿子就哭:“景元啊,我这两天可委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