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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善村。

许银瞳还没有睡觉,她坐在窗边发呆,小脸沐浴在暖黄色的烛光下,银色的瞳孔里映照着两团摇曳的火苗。

呆坐良久之后,她才执笔,开始记录一天的生活:

【6月16日,神明降临的第十日。】

【神明大人赏赐了炖肉汤,味道鲜美,香醇浓郁。】

【大家喝了汤,不仅身上暖洋洋的,就连肌肤都变得丰润有光泽。】

【我相信,假以时日,村民们的身材长相都将恢复正常。】

【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我很喜欢村子里现在的氛围,生机满满,活力无限。】

【感恩神明,赞美神明!】

写下最后一句话之后,许银瞳犹豫片刻,又开始动笔:

【只是,今天不知为何,只要我一闭上眼睛,就会看到满目的鲜血。】

【我做了一个噩梦。】

【梦里,整个村子里的百姓们都变成了怪物,嗜杀成性,残忍无情。】

【而且,我也是“怪物”中的一员。】

【这个梦境太可怕了,导致我现在都不敢闭眼睡觉。】

【“先知”的梦境带有一定的预知效果,我特别害怕我梦见的一切化作现实。】

【不过,有神明大人庇护,我们肯定不会有事的。】

【况且,神明大人还专门安排了空子韵大人守着我们。】

【愿神明大人如天上的日月星辰,永恒存在。】

【愿神明的目光永远仁慈。】

【希望村子越来越好。】

许银瞳放下毛笔。

她很想睡觉,但是闭上眼睛就是满目的鲜血,这让她充满不安。

许银瞳走到了院子里,仰头望天。

她问:“神明大人,您在吗?”

空子韵的脸出现在天空,问道:“你找主人有什么事?”

“空大人。”

许银瞳开口打了声招呼,随后不好意思道:“我好像做噩梦了,有些害怕……所以想跟神明大人聊聊天。”

空子韵神色怜悯,心想,百善村的【先知】再怎么博学多识,也只是个人类小丫头罢了,没有父母照料,年龄这么小便独自生活,真是难为她了。

空子韵柔声安慰道:“什么噩梦?你不要怕,我就在天上守护着你们,护佑你们平安健康。”

许银瞳还是第一次跟空子韵单独对话,没想到这位大人的性子这般温婉,“谢谢空大人……”

“不客气,我也只能嘴上安慰你,不能陪伴在你的左右。”空子韵对幼崽很宽容,她想了想,说道:“我给你缝个娃娃吧,这样你就可以抱着娃娃睡觉。”

许银瞳眼神迷惑,“娃娃?”

此时,洛明月听到了空子韵的说话声,问道:“你还会针线活?”

空子韵点头道:“父亲喜欢研究人间的各种事物,他还教导过我琴棋书画,说把我按照人间的大家闺秀来培养。”

夜可可吃惊不已,“冒昧问一下,你们以前还不能化作人形,那是怎么弹琴作画的?”

空子韵回答道:“用灵力凝出人类的两只手,然后进行弹琴下棋……刚开始的时候,我只弹奏半首曲子,体内的灵力就耗尽了,后来越来越娴熟……我还会双面刺绣呢。”

“这么厉害?”夜可可听了,有种自惭形秽的感觉,她从来没学过这些,甚至连人间的文字都认不全,“难怪你这般有气质,像大户人家的小姐……”

空子韵微微一笑,道:“你长得也很漂亮,尤其是眼睛圆圆的,特别可爱,天生讨人喜欢。”

“真的吗?谢谢你的夸奖。”夜可可的脸红成了火烧云,她喜欢听别人夸她,尤其是被这种优秀的人夸奖。

洛明月道:“你还会双面绣?这也太厉害了吧!”

空子韵不好意思道:“都是跟爹爹学的。”

顿时,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空却蓝的身上,没想到这位老爷子还会针线活。

空却蓝笑容温和,道:“你们想学什么,我都可以教。我的兴趣爱好比较广,会的东西很杂,但都不精通,只能说略懂一些皮毛。如果你们不嫌弃的话,大家可以共同探索学习。”

他温文尔雅,态度谦逊,话语听起来让人感觉很舒服。

洛明月先前契约空寒的这两位孔雀族人,只是单纯为了让契约兽们帮忙照看小人,如今才发现空却蓝真是个宝藏,看来“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这句话还是很有道理的,洛明月道:“那你能给小人们缝制衣裳和被子吗?”

空却蓝笑道:“当然可以。”

洛明月拿出自己在人间买的针线布料,还有手帕。

空却蓝说:“那我开始缝制冬天的棉被吧,我看很多小人们的生活条件都比较艰苦,虽然饮食方面得到了改善,但是通过观察他们居住的房屋,以及一些生活习惯,可以看出他们过去的日子比较拮据,现在是夏天还好,等到了冬天,天气寒冷,我们又无法提供煤炭,那就只能提供棉被了。”

洛明月说:“你考虑的真久远……烧煤炭必须保持通风,否则容易中毒……”

夜可可道:“那从现在开始修缮房屋,家家户户都修的结实些,确保冬天不漏风。”

空寒说:“那是不可能的,材料之间不可能严丝合缝,包括门窗也是……凡人们过冬需要什么?这个我还真不懂。”

空却蓝说:“小人世界有很多黑色的植物,没什么观赏性,正好拿来当柴,烧火取暖。”

夜可可道:“现在才六月,还没到真正炎热的时候,现在考虑过冬有点太早了吧?”

空寒说:“未雨绸缪嘛。”

洛明月从储物空间翻找出好几件棉衣,都是正常尺寸大小,这是她当初逛人间买的,本来打算把衣裳拆了之后,将棉花和布料分开给小人们放下去,让大家自己缝制冬衣或者棉被,现在相当于计划提前了。

洛明月道:“你缝制一条被子,给我看看就够了,其余的让小人们自己做,总不能让他们闲着,咱们在忙。”

空却蓝说:“其实我感觉他们都很勤劳,又要盖房子又要修路,还得种田,每天都有做不完的活,他们从未偷懒,可是却连粮食都不够吃,需要主人救济……”

洛明月说:“那是因为天不下雨。”

空却蓝却叹气道:“我曾经研究过人间界凡人们的生活情况,感觉不管下不下雨,他们的日子都很难,所以能帮一点是一点吧。”

洛明月问:“你还去过凡间?”

空却蓝“嗯”了一声,又道:“那其实是不怎么光彩的记忆,当时凡间有一位帝王,建立了一座兽园,里面养着老虎、猎豹等各种动物,我是孔雀,恰好也被关进去,那帝王还搂着他的宠妃来到围栏外,命令我开屏,要不然就把我丢给隔壁的老虎。”

空子韵还是第一次听父亲讲这个,她好奇问道:“那爹爹开屏了吗?”

空却蓝道:“当然没开了!我看起来像是那种听话的懦弱孔雀吗?我只在你娘面前开屏,绝不可能讨好那个宠妃,所以我装作什么都听不懂的样子,没有开屏,皇帝非常生气,还真让人把我跟老虎关在了一起,那老虎起初跃跃欲试,想吃我,但我释放出灵力威压,它顿时就趴下了。”

空子韵问:“后来呢?”

空却蓝说:“后来皇帝骂老虎胆子小,竟然连一只孔雀都怕,老虎就是普通的动物,什么也听不懂,皇帝不甘心,又让人给我安排到了猎豹的园区,非要看我血溅当场,但猎豹同样不敢惹我,皇帝又让人给我换了几个地区,发现不管什么动物都怕我。”

说到这儿,空却蓝笑了起来,又道:“我现在还记得当时皇帝满脸惊愕的表情,他开始怀疑人生,我听见他问,【难道朕记错了,其实孔雀才是百兽之王?】,宠妃也很迷糊,她害怕地躲在皇帝的怀里……”

空子韵说:“我喜欢听这种故事,爹爹,你应该多给我讲一讲。”

空却蓝答应下来,“可以,有时间了就讲,不过有的事情我自己都忘了。”

“那就讲能记住的。”

空却蓝应声,他手里拿着针线,动作熟练地开始缝制棉被,一边缝,一边问:“主人,上面要绣什么图案?”

洛明月说:“不需要图案,简单点,纯色就好看。”

“好。”空却蓝挑选的是一块灰色的布料,往里面塞了棉花,他的手很巧,针线灵活穿梭,没一会儿就绣好了一块被子。

洛明月对成品很满意。

空子韵也在穿针引线,她要给小姑娘缝一个娃娃抱枕,但为了节省时间,空子韵把抱枕缝成了圆形,就当是一轮满月,这样省去了要缝制的花纹图案,她在满月上缝制了个简单的笑脸上去。

空子韵将圆形抱枕放了下去,说道:“给,这是送你的。”

许银瞳伸出双手,吃力地抱住这个比她还要大的“抱枕”,表情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空子韵问道:“你不喜欢?”

许银瞳说:“喜欢,就是太大了,感觉可以占据我一半的床。”

空子韵说:“那岂不是正好?我感觉一个人睡双人床,空落落的。”

许银瞳没感觉空,她觉得在床上睡得特别自在,还能打滚,但现在显然不能打了,可以抱着这圆圆的大抱枕入睡。

许银瞳说:“感谢空大人,这是我第一次收到这种礼物。”

空子韵说:“希望它能代替我陪伴在你的身边,给予你安全感。”

许银瞳很感动,她没有说话,而是用力地点了点头。

空子韵说:“好啦,时候不早啦,快去睡觉吧。”

许银瞳乖乖转身,回去休息。

满月抱枕上带着一种干净清冽的香气,可能是空子韵身上的气味,淡淡的,香而不腻。

洛明月看着两人之间的相处互动,不由得笑了起来,“感觉你们两个很有爱。”

空子韵说:“我们比较喜欢呵护、包容幼崽,不论是哪一个种族的幼崽,都值得温柔以待。”

洛明月道:“所以我很放心把百善村交给你。”

空却蓝道:“主人,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多缝制一些被子,至于小人们,也不用担心他们会闲下来,将来让他们自己缝制衣裳便可,因为我不知道他们的身材尺寸,没法给他们做衣裳,只能做被子了,冬天很冷,大家手都冻僵了,还要缝棉被……实在太可怜了,我真的很想帮帮忙。”

“随你吧,只要你不嫌累,哪怕你缝一千条棉被,我也没意见。”洛明月无奈道,她一直感觉自己对小人们已经够宠溺的了,还曾亲手给他们缝过夏天的衣裳,丑是丑了点,但好歹大小合身,如今却发现,契约兽们对小人们也很宠,比起她来有过之而无不及,她最多只给两个小人缝制过衣裳,空却蓝却想给每家每户都发一条棉被,也不嫌累。

小寒酥在院子里陪伴自己的几个兄长和姐姐,教它们说话,它们始终学不会,小寒酥感觉是自己的问题,偷偷掉眼泪,“我好笨,没法教会它们……”

哭过之后,小寒酥回到了屋子。

洛明月一眼就看出她掉过眼泪,于是一把将她抱进怀里,问道:“小寒酥怎么了?是受欺负了吗?”

小寒酥摇头,说:“没有,是因为我太笨了,哥哥姐姐们听不懂我讲人话……”

洛明月道:“慢慢来,这个不必强求,反正我还没有炼制出化形丹,它们有充足的时间来成长……另外,小寒酥一点也不笨,反而很聪明,我第一次见这么聪慧的狐狸幼崽,这么点大就化作了人形。”

“主人,我真的聪明嘛?”小寒酥目光懵懂,两只黑漆漆的眼珠还残留着湿润的水雾,像是被水清洗过的黑曜石,明亮璀璨。

洛明月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蛋,道:“嗯,当然聪明了。”

小寒酥又变得开心起来,然后她忽然反应过来,道:“我能化形,不是通过我自己的努力,是主人给的丹药呀……”

洛明月道:“小丫头不要想这么多,我也没有白给你,那是你自己凭借撒娇卖萌赚的。”

“撒娇卖萌?”小寒酥歪了歪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