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四十一年二月,宜婳已经有了六个月的身孕了。
肚子里的小家伙是个活泼爱动的,每日在里面打拳,尤其喜欢弘晖,听到他哥哥读书的声音就动的格外厉害。
有时候宜婳会感觉到肚皮被撑起的痛,心想这真是个调皮的孩子。
与此同时,宜婳安稳的养胎生涯结束了,开始了吃什么吐什么的节奏。
起因在于一场火锅,正是隆冬时节,宜婳突发奇想点了羊汤火锅,府上的厨子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制备了一大桌子的菜,可惜宜婳无福消受。
自闻到羊肉汤的那一刻起,宜婳呕吐的冲动是止也止不住,胤禛一怒之下罚了掌膳太监十个板子。
这锅羊肉汤就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宜婳是什么都闻不得,连院子里的花花草草都挪走了,每日只能进一点清粥,人迅速的消瘦了下来,显得肚子格外的大。
宜婳吩咐陈嬷嬷给掌膳太监送点药材,再附上了二十两银子。人家厨房伺候的好好的,因为主子自己的原因被责罚,还是得好生安抚。
这日,胤禛在府衙监督算账回来的迟了,见宜婳面前摆着的一碗米汤,还有一碟子小咸菜,眉头皱的能夹死苍蝇:“苏培盛,叫冯勇滚进来,这是不想伺候了?”
冯勇,就是四贝勒府的掌膳太监,胤禛从小吃他做的菜,很是对胃口。
“爷,和别人无关,是我吃不下。”宜婳脸色苍白,说话声音微弱,胤禛更为忧心。
冯勇拖着有些疼的腿进来跪下:“奴才给贝勒爷,给福晋请安。”
“福晋食欲不振,你们总要想法子劝福晋多用些,每日都是这些福晋身体如何能承受?”胤禛指着还没撤下去的晚膳,怒气冲冲地说。
冯勇叩头:“回主子的话,奴才也忧心福晋和小主子的身体,这碗粥看似平平无奇,其实咨询太医用了药膳的法子做的,味道上可能一般,但绝对营养丰厚。”
“奴才斗胆,妇人怀孕恶心呕吐实属常见之事,或许乌娜拉那府上有福晋幼时喜欢的吃食,或有奇效。”冯勇壮着胆子说道。
胤禛想了想,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就算福晋还是吃不下,但有亲额娘在身边,想来心情也会好起来。
“行了,仔细福晋的饮食,下去吧。”
胤禛没有嫌弃宜婳刚刚吐过弥漫的味道,凑近了一点看她惨白的脸色。
“明日就让你额娘住一段时间好不好?”胤禛哄着她,“还有,弘晖再有一个多月也满六岁了,你如今精神头也不济,身体还如此糟糕,顾不上他,不如就提前让他搬去前院吧,有爷看顾着,还有大格格在,你放心。”
宜婳闻言用力的抓住胤禛的手:“不要,他还没到六岁。”
“我不想让他觉得为了我肚子里这个弘晖是可以被抛弃的。”
“胤禛,他能陪伴我的只有这六年而已,我希望这是完整的六年,三月之后,他要搬进前院,有了哈哈珠子,要正式上书房读书,他的未来一片宽广。”
“只有这六年的时间他是完完全全属于我的呀,不要把他挪出去好不好?”
胤禛连忙拍着宜婳的后背,感受到一片嶙峋的脊骨,心里伤感的很:“好好好,咱们现在不搬啊,我就是那么一说,你着什么急。”
“缓一缓,喝口水。”胤禛试了一下杯子的温度,送到了宜婳的嘴边。
“爷,我们给弘晖准备一个不一样的六岁生辰好不好。”宜婳想了想,忽然有了主意。
胤禛见宜婳想事情的时候分散了注意力,呕吐的频率没有那么多了,连忙接话:“福晋想怎么搞。”
胤禛陪着宜婳絮絮叨叨的说了许久的话,他品出了一些味道来。
福晋对于弘晖,总有一种失而复得的珍视感,这种感情是如此的强烈,胤禛忽然有些羡慕弘晖,他能感受到福晋对自己的情谊,可是这情谊总是隔着万水千山般若隐若现,不像是对弘晖,那是火山喷发般的热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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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乌拉那拉妇人一早就匆匆赶来,她看着女儿尖尖的下巴心疼极了。
“福晋还没用早膳吧,这是我连夜让人做的,你小时候最喜欢吃的,尝尝看有没有胃口。”
宜婳看见额娘从食盒里端出来一碟子还热乎的看上去软趴趴的点心,有点好奇的夹了一个,一口下去,点心金黄酥脆,里面夹心饱满,这一个是黑芝麻。
看上去似乎是油炸的,但是一点都不油腻,甜丝丝的,宜婳一口气用了三个。
陈嬷嬷在旁边念阿弥陀佛:“还是夫人有法子,福晋今日吃的可是往日的几倍有余。”
乌娜拉那夫人从食盒里又翻出来一个小纸袋,撕开里面是杏干:“听说你难受的厉害,这是你阿玛昨日排队在五味轩买的,你小时候经常嚷嚷着要吃他们家的果脯,你阿玛时常去排队。”
宜婳擦了擦嘴,喝口水之后用了一口,入口酸爽至极,感觉恶心立刻被压了下去。
“女儿不孝,让额娘和阿玛担心了。”宜婳感动极了,这一样样的吃食都要他们连夜准备,可见上心程度。
“这有什么,反正额娘在家也没什么要紧事。”乌拉那拉夫人表示无所谓,她仔细打量了一下女儿的住所,房间里随处可见男主人生活的痕迹,这就很好,“来,吃完咱们要动一动,这样下一顿才有胃口继续吃。”
“额娘这话说的,仿佛女儿是个小猪仔。”宜婳皱着眉,不喜欢这个说辞。
乌拉那拉夫人点了她一下:“你别不高兴,话糙理不糙,如今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你吃不下,不仅你难受,他也难受。”
就这样,乌拉那拉夫人陪着宜婳逛了半个上午的花园,宜婳有些精神短,补觉去了。
“陈嬷嬷,你来。”
乌拉那拉夫人招呼陈嬷嬷到外面说话,不打扰宜婳休息:“宜婳怀着弘晖的时候可也是这般症状?”
陈嬷嬷摇摇头:“夫人,福晋上一胎虽然是头胎但是反应很小,就是生产的时候有些艰难。”
乌拉那拉夫人四处环视了一遍:“一般妇人孕吐都是前三个月,宜婳如此反常定然有缘故。这屋子你们可仔细的查了?”
陈嬷嬷闻言恍然,脸色巨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