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尔诺伯格的寒风裹挟着源石粉尘,在断裂的钢筋间奏响哀鸣。
Scout的露指战术手套擦过旁边被法术锈蚀的钢梁,指腹上沾着的紫色晶粉在暮色中泛着微光——这是幻影重弩上搭载的法术命中钢铁后才会留下的痕迹。
一分钟前,他的小队遭到了整合运动的袭击,为了避免造成不必要的人员伤亡,Scout选择孤身应战。
那个叫做浮士德的幻影弩手首领就在这里。
\"喀嗒。\"
金属碰撞声从东南方三十米外的混凝土堆传来,Scout立即贴着坍塌的承重墙滑入阴影,铳械在腰间划出银色弧线,瞬间切换成狙击模式。
心中默数到三,萨卡兹人毫不犹豫地回头扣下了扳机。
由他本人特制的蚀刻子弹仅靠动能就穿透三层混凝土板,接着撞到什么东西,炸开一道紫色光雾。
浮士德的身上的迷彩法术失去效力,整个人在空气中荡漾的波纹下缓缓显现,他手上的那张重弩弓弦还泛着未散尽的法术辉光,脸上略显诧异的表情显然没想到自己的位置会被发现。
两人不是朋友,没有见面问候的环节,虽然浮士德将Scout孤身一人从巷子里冲出来的做法评价为蠢货,但此刻他不得不承认,罗德岛的人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但也只是有刷子,浮士德自问自己也不是什么软柿子。
躲避在承重墙后的Scout突然听到耳麦中炸响的电流杂音,来不及摘掉耳机,直觉告诉他要毫不犹豫地向左侧翻滚,他也这么做了。
下一秒,原先的位置瞬间被三支缠绕紫焰的箭矢贯穿。
\"没中?\"浮士德的声音像是生锈的齿轮在相互摩擦,重弩弓臂的符文逐一亮起,\"运气真好。\"
Scout消失在这片废墟中,浮士德也不着急,重新构造迷彩法术后,同样消失在这片区域里。
浮士德看似随意的射出一箭,黑紫色的重箭划破空气,射向他所感知的敌人位置。
不出所料地空了。
自动模式切换的机械声仿佛在耳边响起。
斐迪亚回头看向身后,萨卡兹人正踩着倾斜的钢架跃起,二十发连射的弹幕在他地黑蓝风衣下织成一片密集地火网。
“啧。”重弩同样切换成速射模式,射出地爆炸箭与穿甲弹在半空相撞,紫色焰流将废墟映照得如同炼狱。
两人像是约定好的一般又陷入沉默。
但这次的交锋并非势均力敌。
Scout的后背撞上不知道什么建筑的残骸,左手已经握住了被法术重箭擦伤的右臂。
还是小瞧了整合运动,虽说战斗中受伤是不可避免的事情,但这次交锋毕竟是他先挑起的,吃了个暗亏也怨不得别人。
暗处的浮士德放在重弩扳机上手指下意识地收紧,他现在呆着地这个角度能同时覆盖这片区域中地所有逃生路线。
他确定自己的法术重箭伤到了那个萨卡兹人,斐迪亚确定,只要那个萨卡兹人还敢在这里露面,下一枚重箭就能要了他的小命。
躲在断墙后的Scout的太阳穴突突跳动,汗珠沿着锁骨处滑入右臂的伤口,简单处理一下伤势后,他在不探出头的情况下观察着这片区域的形式——浮士德又消失了,但同样身为顶级射手,Scout确定他肯定还在这里,而且已经找到了一个绝佳的位置,就等自己上钩。
理智告诉Scout,现在应该撤退,和小队汇合,重新制定作战计划,以寻找新的机会;可现实告诉他,如果自己这支小队没能按时到达位置,那罗德岛的整个行动可能就会出现差错。
该怎么做?
Scout做好了觉悟,接着一个翻身从隐蔽处跃出,将自己暴露在浮士德的视野中。
三支法术重箭按照预想的破空而来。
Scout却突然用战术靴猛蹬墙壁,借此让自己快速移动,就在他滑动的瞬间,原先位置上的混凝土柱被蛇形箭绞成齑粉。
但浮士德的杀招还没结束,Scout抬起枪口的时候,就看到紫色幻影从三个方向包抄而来。
是浮士德的重弩炮台。
萨卡兹老兵连忙收枪,接着丢出腰间准备已久的两枚干扰烟雾弹——这是罗德岛工程部的新产品,能在遮蔽视野的同时,干扰烟雾区域内源石技艺的运行。
下一秒,三连枪声响起,三座弩炮台损毁。
右臂伤口的血腥味突然变得刺鼻,剧痛从伤口处沿着神经传遍全身,仿佛能勾起体内源石结晶的活跃性一般。
放下武器的Scout大口喘气,意识到刚刚浮士德的箭镞不止是搭载了法术这么简单。
这家伙还在上面涂抹了源石神经毒素。
“真狠啊。”萨卡兹人后仰着靠在一处反斜坡上,原始神经毒素快速入侵他这副被矿石病折磨的躯体,视野模糊,浑身乏力,一系列症状随着他使用自己那独特的源石技艺开始展现,场面又一次恶化,Scout第一次觉得,自己可能是真的要交代在这里了。
“投降吧,毒素已经开始起效。”浮士德的声音像是从四面八方传来,又像是近在耳边低语“正常情况下我也许不是你的对手,但现在我想杀死你易如反掌。”
“不要打着打着开始嘴遁啊,你以为这是什么热血王道漫画吗!” Scout啐了一口,试图缓解喉咙的干渴,神经毒素带来的麻痹感正在扩散,连带着舌头也开始僵硬。
“我还以为天真这种毛病只会出现在我们罗德岛这群理想主义者身上,没想到和自己交手的整合运动干部里也有高手。”
“我只是不想看到像你这么优秀的同胞死掉而已。”浮士德没理会Scout语句中奇怪的词语。
“那你可以加入罗德岛啊,跟着整合运动有什么好的,你喜欢杀人?” Scout试探。
“……我不喜欢。”浮士德沉默了一瞬,再次开口时,声音低沉了一些,“但是伊诺看起来很高兴……”
“伊诺?” Scout皱起眉头。
“他的代号是梅菲斯特。”
“……梅菲斯特……” Scout恍然大悟。
“……听我一句劝,那小子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牧群’在切尔诺伯格的行为你比我清楚,他已经变成一个疯子了。” Scout语气也变得凝重,不再是之前的那种带着玩笑的嘲讽,而是一种带着警告意味的劝诫。
“……疯子吗?也许吧。但那又怎么样呢?这个世界本来就够疯狂了,不是吗?” 他的声音很轻,与其说是在回答Scout,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世界疯狂,所以你也要跟着一起疯?” Scout冷笑一声,他能感受到神经毒素正在加速侵蚀他的身体,视野开始变得模糊,但他反而更加冷静下来,“别找借口了,浮士德,你其实比谁都清楚,整合运动那套所谓靠刀剑构筑家园的鬼话,骗骗那些被仇恨冲昏头脑的乌合之众还行,你真的信吗?”
“……”浮士德没了声音。
“塔露拉说,那些人曾经都支持过纠察队……而且他们看我们的眼神,充满了仇恨。”
“废话,你们冲进别人家里叮铃咣铛一通乱砸,谁不恨你们啊。”Scout扯了扯嘴角,这小子是真没搞懂状况还是装傻?基本的是非观都没有?
“现在回头还不晚,一切都还有挽回的余地。”Scout又重复了一遍。
他觉得自己像是对着空气说话,这小子真能听进去吗?
“等你活下来再说吧。”那声音闷闷地回了一句。
Scout还想再说些什么,但突然,他感知到这片区域的杀意,像潮水一样退去,刚才还压得人喘不过气来的危机感,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小子……就这么走了?
Scout愣了一下,随即像是卸下了一块压在胸口的大石头般长舒一口气。
神经毒素已经麻痹了完全麻痹了他的中枢神经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刚才有多紧张。
“医疗干员,我需要帮助。”他用尽最后的力气,按下了通讯设备的按钮,声音虚弱得像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我需要医疗支援,坐标……重复,我需要医疗支援,坐标……”
说完这句话,Scout就再也支撑不住,身体顺着反斜坡滑了下去。
意识开始模糊,毒素带来的麻痹感已经蔓延到了全身,他感觉自己像是一块被泡在水里的海绵,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
“喂,喂?队长?收到请回答!队长!能听到吗?”通讯器里传来了焦急的呼叫声,是后方待命的小队成员“坚持住!医疗马上就到!保持呼吸,队长!”
“……咳……咳……神经毒素……”
说完这句话,Scout就彻底失去了意识,通讯器从手中滑落,掉在地上,发出“啪”的一声轻响,周围又恢复了寂静,只有风声在耳边呼啸。
战场上硝烟弥漫,远处零星的枪声还在响起,但这一切都仿佛与他无关了。
他只觉得眼前一片黑暗,身体越来越冷,仿佛要沉入无底的深渊。
他感觉自己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又回到了萨卡兹的故乡,看到了夕阳下的荒原,看到了燃烧的篝火,听到了悠扬的歌声……
那些曾经被他遗忘的美好回忆,在这一刻像是走马灯般闪烁在眼前。
“真要交代在这里了吗?”迷迷糊糊中,Scout脑海里冒出这个念头,他想挣扎,想回到罗德岛,又想回到那些昔日的伙伴们身边。
但他却感觉身体如同灌了铅一般,沉重无比,只能看着他们消失在花丛中。
最后,世界只剩下他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