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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月后,一行人回到帝都。

一日午后,窦昭于花园凉亭闲坐,手持书卷诵读,宋墨悄然走近,从身后温柔环抱住她,下巴轻抵她肩头。

只见那泛黄纸页上密密麻麻皆是蝇头小楷,配图精细,似在讲述着古方药理。

窦昭抬眸,见是宋墨,嘴角噙起一抹浅笑:

“我寻来些古籍,钻研这救治疫病的法子,南方水患刚过,疫病最易滋生,若能提前备好应对之策,心里总归踏实些。”

说着,她将书递向宋墨,指了指其中一段,“你瞧,这味草药,据说对驱散湿毒、遏制疫气蔓延颇有奇效,只是生长之地多在险峻深山,采摘不易。”

宋墨接过书,细细端详,眉头微皱:

“确实棘手,可再难也得想法子。我即刻安排些熟知山林的猎户,再带上几个精悍护卫,多备绳索干粮,定要采来此药。昭昭。”

“你这心思细腻,又虑事周全,总能先一步谋划,倒显得我有些后知后觉了。”言语间满是钦佩与疼惜。

“大人,那边又来信了。”管家来报。

宋墨把信交给窦昭,那薄薄的信纸似承载着千斤重负。

窦昭瞥了一眼,神色平静,“不看也罢。”

手中动作不停,须臾间便将信点燃,火苗蹿升,吞噬着过往纠葛,化为袅袅青烟飘散。

“昭昭,还不曾放下?不知不觉五年了,不想回去看看?”

宋墨轻声问道,目光紧锁她面庞。

窦昭抬眸,眼神澄澈坚定:“墨郎,从我决心跟你离开,便做好了和那家一刀两断的准备。你不也是吗?”

宋墨微微颔首,自嘲一笑:“是。我们都只是朝堂和家族弃子,那些冷遇、权谋争斗,确也没什么可留念的。

我也不再是曾经的少帅,我只是你的夫君,守着你,守着咱们这一方小天地。”

窦昭却摇头,伸手抚平他衣角褶皱:

“不,你还是熙国万人敬仰的首辅大人。是他们有眼无珠,错失良才,可天下百姓却识得你的赤诚忠心。”

夏日暴雨忽至,豆大雨点狠命砸落,仿若天庭倾盆倒灌。

转瞬之间,城中沟渠因久未疏浚,淤泥堆积,排水不及,瞬间堵塞。

积水如汹涌兽潮,咆哮着成灾泛滥,屋舍接二连三被无情吞没。

窦昭站在府邸门口,目睹惨状,黛眉瞬间紧蹙,心急如焚。

她当即杀伐果断地召集家中护卫与仆役,一把抄起木锹,仿若披坚执锐的女战神,身姿飒飒亲赴街巷指挥疏通。

雨水仿若密集箭矢,眨眼便将她衣衫淋透,湿漉布料紧裹身躯,束缚行动。

她却全然不顾,猛地一扯衣角,任由雨水顺着发丝成串滑落,眼神如炬,紧盯水流湍急处,高声呼喊指挥:

“这边全力多挖几下,快把淤塞淤泥清开,开辟水路!都莫慌,听我调度!”

边喊边率先跃进齐腰深积水,挥动木锹,奋力铲起一锹锹乌漆黏稠淤泥,手臂肌肉因用力过度酸痛难忍,却一刻不停。

宋墨于归家途中瞧见这般乱象,心急如焚,策马狂奔,溅起一路泥水,赶来加入救援。

高大挺拔身影一入街巷,恰似巍峨泰山镇住慌乱人心,成定海神针。

他二话不说,接过木锹,臂膀肌肉隆起,狠狠挥动。泥浆四溅,瞬间糊满脸庞,随手粗粗一抹,毫不在意,埋头苦干。

雨水、汗水交织在坚毅脸庞肆意横流,深邃双眸唯有抢险决心。

夫妻二人仅凭眼神交汇,便心领神会,默契无间。

窦昭察觉一处关键排水口被杂物死死堵住,回流积水愈发凶猛,焦急高呼:“墨郎,此处梗阻急需打通!”

宋墨瞬间会意,大步流星跨来,手中木锹猛插杂物堆,咬牙使力一撬,合力将堆积树枝、垃圾清理干净。

正忙碌时,一位老者因屋前积水太深被困屋内,拍窗呼救,声嘶力竭。

窦昭瞧见,心急如焚,抬腿就要往里冲,宋墨眼疾手快,一把拽住她,沉稳叮嘱:“我去,你稳住周边!”

说罢,深一脚浅一脚蹚水进屋,背起老者稳稳踏出。

直至天边雨幕渐收,水流缓缓退去,街巷重归清朗,二人这才直起身,疲惫不堪,双腿发软直打颤。

窦昭一个踉跄,宋墨急忙扶住,对视间,未语而满是疼惜慰藉。

雨过天晴,暖阳轻柔洒落,二人携手漫步街头,瞧百姓们阴霾扫尽,重绽笑颜,孩童嬉闹踏水,老人檐下闲聊,相视而笑,笑容满是风雨后淡然。

宋墨抬手轻捋窦昭鬓边湿发,柔声道:

“今日辛苦昭昭,有你相伴,无畏艰难。”

窦昭浅笑回应:“你亦如此,往后风雨,携手同行。”

中秋佳节,府中设宴,红绸高挂,花灯摇曳。

窦昭晨起便入厨房,烟火缭绕,亲制宋墨儿时最念糕点。

和面、调馅、烘焙,动作娴熟,满是深情,汗珠滚落,未减专注。

糕点出炉,香气氤氲。宋墨尝后,往昔艰辛如潮涌上,眼眶微润,紧紧握住窦昭的手,指尖轻颤:

“昭儿,感谢你给了我一个家,一处暖港,这烟火余生,是我毕生所幸。”

宴后,二人携手登楼,月色如水,银辉洒肩。

宋墨自怀中取出珍藏玉笛,笛身温润,置于唇边,笛声悠悠扬扬,仿若仙乐飘拂。

窦昭朱唇轻启,轻声哼唱,和音婉转,柔美绕梁,满是缱绻柔情。

日子不紧不慢,转眼到了冬天。

一天,大雪纷飞,府里仿若银白仙境,琼枝玉树。

窦昭兴致难抑,拉着宋墨在庭院堆雪人,笑声清脆。

宋墨手拙,雪人歪歪扭扭,似醉酒老翁,窦昭笑得直不起腰,泪花闪烁,却仍不住夸赞:

“墨郎堆得别具一格,风趣得紧!”

末了,二人围坐暖炉,红炭噼啪。

取雪入壶,煮雪烹茶,水汽袅袅升腾,茶香悠悠飘散,静享温馨时光。

很快,春至,城外漫山花海,芬芳馥郁。

二人骑马同游,穿行花间,彩蝶翩跹。

窦昭俯身欲嗅花香,不想惊起一窝野兔,四散奔逃,吓得她惊呼。

宋墨大笑,揽她入怀:“别怕,有我。”

将她稳稳护在身后。

归途中,逢一病弱老妪倒在路边,二人下马施救,窦昭诊脉,宋墨取药递水,悉心照料。

待老妪缓过神来,连声道谢,二人相视一笑,继续前行。

邻国使团来访,消息仿若一阵疾风,瞬间吹遍京城的大街小巷。

街头巷尾的百姓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对这场关乎两国颜面与邦交的会面既满怀期待又隐隐担忧。

宫廷内外,侍卫们身姿挺拔如松,盔甲鲜亮,戒备森严,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手中长枪寒芒闪烁,气氛凝重得似能拧出水来。

阳光洒在宫墙琉璃瓦上,却驱不散这如铅般沉重的肃穆。

华灯初上,那璀璨宴会上却是暗流汹涌。

雕花屏风后,宫娥们轻移莲步,悄然穿梭,添酒上菜,动作轻盈无声,眼神却满是紧张与谨慎。

窦昭一袭锦绣华服,金线银线交缠勾勒出祥瑞云纹,愈发衬得她仪态万方,风姿绰约。

她莲步轻移,裙摆如彩云飘动,每一步都沉稳优雅,散发着从容气场,仿若步步生莲,周身似有微光笼罩。

面对使团抛出的晦涩异国文化谜题,一使者皮笑肉不笑地开口,嘴角微微上扬,眼中却毫无笑意,带着几分刁难的狡黠:

“听闻贵国才女辈出,这我国古籍中记载的‘星澜幻梦典’,据说藏着上古秘辛,夫人可知其深意?”

那眼神分明带着挑衅,似乎笃定她会当众出丑。

窦昭微微扬起下巴,朱唇轻启,声如黄莺出谷,清脆婉转:

“此典嘛,实则蕴含贵国星辰崇拜与始祖溯源之说,开篇隐喻星河初绽,指引先民迁徙路径。其中幻梦篇章乃是精神祈愿,望族群顺遂安康。”

一番解读,精准明晰,众人皆惊,席间有人不禁轻呼出声,邻国使团中几位老者也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与钦佩。

又有人刁难邦交典故,怪声怪气道,抑扬顿挫中满是挑刺意味:

“昔日那场边境小冲突,贵国处置手段,似乎有违邦交常理。”

窦昭美目微眯,目光瞬间锐利如鹰,却仍笑意盈盈,那笑容仿若春日暖阳,暖中藏锋:

“大人此言差矣。彼时情势危急,我朝速派援军稳定局面,后续抚恤安置,尽显仁义。

反是贵国先有越界寻衅之举,我朝大度包容,未予深究,此乃维护邦交和睦之典范,怎成不妥?”

妙语连珠,说得那人面红耳赤,哑口无言,只能尴尬地干咳几声,以掩窘态。

谈及邻国古老史诗,她双手优雅地比划着,绘声绘色,所述细节竟比使团众人还熟稔,仿若亲身经历那远古传奇,眼神中透着沉醉与灵动;

论及邦交新策利弊,她轻点桌面,玉指纤细白皙,目光如炬,利弊权衡鞭辟入里:

“新策利于商贸互通,增双方福祉,短期磨合虽有小困,长远看定是共赢之局。

就如那疏通河道,初时土石翻动,水流或有浑浊,可一旦通畅,便是千帆竞渡之盛景。”

宋墨在旁,身姿挺拔如松,一袭玄色朝服衬出他的沉稳大气,宽袖垂落,纹绣隐现。

目光始终追随着窦昭,满是欣赏与支持,那眼神仿若春日柔波,暖意融融。

见窦昭剖析精准,适时颔首,那动作幅度不大,却透着十足肯定,又在关键处出言补充,声音低沉浑厚,仿若洪钟震响:

“正如夫人所言,新策落地,我朝已备妥关卡便利,货物查验从简,税收亦有优惠调幅,诚意满满。

仅上月,边境互市交易额便提升两成有余。”言语简洁有力,直击要害。

夫妻二人配合默契,如琴瑟和鸣,丝丝入扣,尽显大国风范。

使团众人初始的傲慢逐渐消散,一使者满脸羞愧,起身举杯,双手微微颤抖,敬酒赔罪:

“失敬失敬,贵国贤伉俪实乃人中龙凤。”宴厅气氛瞬间热络融洽,欢声笑语重新响起。

乐师们也适时奏响悠扬丝竹,似在为这场无形交锋后的和谐添彩。

事后,皇帝龙颜大悦,于金銮殿上宣旨赏赐诸多珍宝,件件熠熠生辉,价值连城。

殿内气氛庄重而热烈,朝臣们皆侧目而视,目光复杂交织。

二人入宫谢恩,窦昭福身行礼,身姿婀娜,端庄温婉:“陛下隆恩,臣妇惶恐,此皆分内之事。”

宋墨亦是单膝跪地,脊背挺直,朗声道:“为君分忧,为国效力,臣等责无旁贷。”

待退出大殿,二人相视一笑,眼中毫无眷恋贪恋之意,笑容澄澈坦然。

窦昭轻声道:“这些珍宝放于府中也是闲置,不如捐入书院。”

宋墨当即点头:“正合我意,助学子成才,功在千秋。”

转手便将珍宝悉数捐入书院,祈愿能为贫寒学子添几分墨香,踏破青云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