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当真不是来夺长生丹的?”
听音有此疑问,肖文和王柳相看一眼,又匆匆别开脸去。
怎么可能全然没有想法呢。
那可是能让人不老不死的长生丹!
他们之所以愿意冒着生命危险前来寻会长。
除了对会长本身的情谊之外。
还有一层,就是他们对这长生丹同样抱有想法。
但此刻他们自然是不能承认的。
而且他们也发现了。
这听音姑娘看起来不好惹,冷冰冰的样子。
实则是个外冷内热的。
否则方才也不会直接就出手救下他们。
这会儿她虽然嘴上说的无情。
可还是忍不住询问他们缘由。
明显的就是想帮助他们。
看来这姑娘久居深山,心思单纯,没那么多弯弯绕绕。
性子稍微有些直,可终归没个坏心。
肖文转了转眼珠子。
硬生生的憋红了眼眶。
单手指天发誓。
“我肖文可以向姑娘立誓,来此目的,只为寻回会长!”
“若我还有任何其他目的,我不得好死!”
如今他们所有人的性命都在这姑娘身上。
这姑娘一走。
漫天的风刃就能让他们毫无喘息之地。
况且这地方古怪,不知道还蕴含着多少危机!
他们走南闯北,大大小小发过多少毒誓?
若发誓真的有用,那恐怕他们早就连灰都不剩了。
因此肖文毫无负担。
甚至还煞有其事的挤出两行清泪。
“听音姑娘,你有所不知。”
“我小时候家中十分困苦,我爹嗜赌成性,而且酗酒,一输了银子,就回家拿我和我娘撒气。”
“每次我娘为了护着我,都被我爹打得半死……”
肖文还没怎么说。
听音就已经白了脸。
“啊……那你们怎么不跑?远离那个人渣!拿妻子撒气,这简直就是畜生行径!”
王柳在一旁眼尾直跳。
肖爹也算是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了……
他在娘子面前重话都不敢说一句,哪句话说的娘子不高兴,得挖空心思哄上好几天!
在肖文嘴里,居然成了一个酗酒打老婆孩子甚至还嗜赌成性的畜生!
不得不佩服肖文这张口就来的本事……
为避免被听音姑娘看出什么。
王柳只能把头别向一边,捂着脸做悲戚状。
肖文苦笑着叹了口气。
“听音姑娘,哪有那么容易……”
“我娘不是没想着带我跑过,但她一个弱女子,带着尚且还小的我和妹妹,还没跑出村子,就被村里人强行送了回去。”
“迎接我们的,是更深一层的地狱……”
“可恶!”
听音胸口剧烈起伏,俨然气的不轻!
“你们村这是助纣为虐!”
“他们从不关心外地女子嫁到村中能受何磨难,他们觉得动手,是他在调教外面不听话的女子,只为了让人更加听话。”
“他们看不见我娘亲身上没有一块好肉,看不见我和我妹妹已经奄奄一息……”
“那次逃跑,娘亲被打断了双腿,爹也说妹妹终究是别人家的讨债鬼,要把妹妹发卖了出去。”
“你爹就是个畜生,禽兽,猪狗不如的混账东西!”
“他怎么能做出这种事!那你们最后得救了吗?你有没有报关?有没有把你那个混账爹抓起来杖毙?!”
听音咬牙切齿。
周遭气势如虹。
竟深深用内力碾碎了面前的巨石。
明显是被气到不行,大概也是从未听说过如此恶事!
一旁的王柳身子往一侧挪了挪,又挪了挪。
双肩微微颤抖。
听音只觉得王柳听到肖文的遭遇,悲从中来。
看了看其他人也是纷纷转头不敢看她们这边,垂着头捂着脸。
听音只觉得。
这群人确实有情有义。
只有真正有心的人,听到别人如此悲惨的遭遇才能共情!
殊不知这群人只是怕脸上过分精彩的表情惹得她怀疑。
心里对肖文无语至极。
画本子里经常出现的酗酒的爸爸,懦弱的妈,被卖的妹妹和破碎的他……
他居然照搬不误的把自己带入其中去诓骗这个涉世未深的姑娘。
当真是耍的一手好心机。
可若不这么做,他们也别无他法,毕竟他们都还仰仗着这姑娘带他们离开这诡异的地方。
肖文自然知道会众为何会如此表现。
看那姑娘的眼神也知道她误会了什么。
不过这是个美丽的误会。
肖文继续掩面,擦干眼泪。
“是会长!”
“他行商路过我们村子,机缘巧合之下听到了我的遭遇,救我和娘亲于水火!”
“是会长给了我第二次生命,给了我娘和我妹妹一个未来,让他们重新看见了希望。”
“会长就是我漆黑无望人生中的一缕曙光,他照亮了我整个生命!如果不是他,我或许就被冻死在了那年的冬夜!”
“我知道你不信,可是会长他们真的只是太好奇这个长生丹了,才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
“会长遇险,你让我如何能弃他之不顾听音姑娘,会长是我的再造恩人,我如何弃他不顾?!”
肖文说得掷地有声。
做出一副英勇就义的样子!
“我们派了好几拨人来,皆是无功而返,甚至还有一些会众又消失在了莫归潭地界。”
“我知道这里很危险,非常危险,很有可能就是有来无回!可是我不能退缩,我一定要来!”
“会长在等着我!前面哪怕是龙潭虎穴,我都要为他闯一闯!”
“听音姑娘,你可以不帮我们。你救我们是情分,不救我们也在情理之中,可你绝对不能误会我们的来意!”
“我们这些人中谁或多或少都受了会长的恩泽,会长在我们心中的地位任何东西都取代不了,哪怕是长生丹。”
肖文说完,让开了身子。
“听音姑娘,您于我们也有救命之恩,等找到会长,我们若是有命,一定以命相报!”
“请。”
肖文再也不拦着听音。
恭恭敬敬做了个送行礼。
听音这会儿却是不动了。
她眼神纠结。
她不知道这个人说的几分真几分假。
可这人眼眶通红,生生憋着眼泪。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方才他的几行清泪自己看在眼里。
他看起来如何都不像是演的。
若当真如此,自己应该帮帮他们的!
听音咬着唇。
纠结良久。
始终没走。
肖文知道,听音姑娘这是被他打动,想留下来帮忙!
在听音看不见的地方。
肖文给会众使了个眼色。
大家出生入死这么些年了,这点默契自然是有的。
有几个会众立马知道他的意思。
强撑着一身伤站了起来。
“听音姑娘,我们不求别的,只求您指一条路。”
“哪怕是死,我也要找到会长!”
“没有会长,我弟弟现在估计早就病死了,我不能忘恩负义,会长有事我就是粉身碎骨也要将他找到……”
天音看着一个个身受重伤的人,依旧惦记着他们的会长。
有一个人甚至连小指都断了。
也没退缩半步。
强忍着伤痛同大家一起求自己。
听音还是心软了。
“我信你们。”
“这地方凶险,到处都是机关陷阱,你们方才所待的那片树林就是一个杀阵。”
“早在你们进去之时就触动了阵法,所以一觉睡醒才会大变样。”
“我就是察觉到杀阵启动才敢过来救人的,否则迎接你们的将是层出不穷的机关阵!”
肖文和王柳这才恍然大悟。
这地方竟真有这种恐怖的杀阵存在!
他们倒吸一口凉气。
这阵法也着实太厉害了!
居然有斗转星移之能!能瞬间改变他们所处的环境。
这是常人能办到的?
看着大家脸色惨白。
听音扬了扬手上的玉笛。
“不过没关系,你们遇到了我,这杀阵对你们也就无效了。”
“你们跟我走,我带你们下山!”
听到听音姑娘的前半句,肖文和王柳都大喜。
她这是答应帮忙了!
如此不仅有机会找到会长,他们还有机会能得到长生丹!
天音姑娘对长生丹在哪里,一定十分清楚!
两人眼里的贪婪一闪而逝,巧妙的躲过了听音的眼睛。
可后半句又如同一盆冷水泼下。
肖文不明所以。
“送我们下山?听音姑娘,你……这是什么意思?”
听音理所当然的说道。
“这里危险,你们若继续待在这里,我也不能保证你们毫发无伤的找到你们想找之人。”
“最好的办法就是你们先下山。”
“前些日子闯山之人被关押在哪里,我知道的,我去帮你们寻人,你们只需告诉我他的相貌姓名即可。”
“而且你们也到不了那地方,只有我才能将人带出来。”
肖文和王柳不知该作何表情。
还是王柳率先反应过来。
“听音姑娘,你的意思是说我们会长他们只是被关起来了!”
“所以我们会长还没事,对不对?他还活着!”
听音点头。
“自然是活着,这些人闯山无非是为了长生丹,贪生怕死人之常情,既然知道有此宝贝,他们冒险前来也无可厚非。”
“我虽然看不起他们,可他们罪不至死我也不想徒增杀孽。”
“我本想着把他们关到长生丹送走,那日就放了,看你们救人心切,而且你们的会长听起来不像是个坏人,便把他还给你们。”
“你们随我下山,耐心等着便是。”
这是大家第一次实打实的确定会长还活着。
除了某些人表情僵了一僵。
大部分人都忍不住欢呼雀跃!
其实这么久没找到人,大家早就默认会长他们可能凶多吉少了。
之所以来此寻人,主要目的还是长生丹。
再则就是生要见人,死要见尸,给惠众一个交代。
没想到会长他们只是被关了起来。
肖文和王柳一时间也不知道是何感想。
听音看他们迟迟没有动步子。
狐疑的目光的在他们身上游走。
察觉到她的眼神,两人只觉得背脊一寒。
千万不能让她知道他们的心思!
如果知道他们打这长生丹的主意,听音姑娘必定没有现在这么好说话!
先把人稳住再说。
肖文和王柳虽然没有说话,但通过彼此的眼神交流也知道彼此的意思。
两人的想法不谋而合。
急忙跟上听音。
“那便有劳姑娘带路了……”
那风刃袭击到现在还让他们心有余悸。
不用听音开口,谦和商会一众人也是跟紧了她的步伐。
然而谁都没有看到听音转身之时,面纱下那似笑非笑勾起的嘴角……
跟着听音走了好一会儿,也不知听音中间做了些什么。
原本的飞沙走石一瞬间又转变成了绿意盎然的林间小道。
“咱们现在已经走出了杀阵,这是下山之路。”
听音好心给大家解释。
听到走出了杀阵,大家原本紧绷着的神经,突的一松。
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快感。
原本疼的死去活来的会众,只觉得伤口都不疼了!
肖文一个劲的对听音姑娘说着感谢的话。
听音始终与大家保持着五步的距离。
王柳却眉头紧锁。
越想越觉着有哪里不对劲。
可又一时间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低眸沉思之时,手腕被人从后面轻轻碰了碰。
王柳回头看去。
是林远。
那个唯一留下陪他布置苏九月所说的那些东西的人。
林远眼神警惕的打量着前方的听音。
小声在王柳耳边提醒。
“商队长,小心,有点不对劲。”
林远指了指路边的草,示意王柳摸一摸。
王柳看无人注意他们这里,伸出手在草上摸了一把。
这一摸,他表情一僵!
“水?”
看着这些一点水珠都没有的绿草和自己满手水渍。
王柳不解。
“苏姑娘。”
经林远一提醒,王柳总算是想透了哪里不对!
路!
没错,这条路不对!
这条路看起来跟来时那条路似乎没有区别,可明显要宽上一些。
阵法万变不离其宗,所看到的东西大都是障眼法。
这些草肉眼看去什么都没有,可昨日他们洒的水,还在上面!
只有一种解释!他们还没走出杀阵,还在障眼法中!
可听音姑娘却说他们出了阵法!
她为何要骗他们?
王柳生出警觉之心。
偏偏这听音实力强悍,若撕破脸皮,恐怕她突然发难,他们也招架不住!
只能找机会提醒一下肖文。
但肖文始终离听音只有几步之遥,王柳一直没找到机会说情况。
看肖文那样子,似乎什么都没察觉到。
王柳心里也有些着急。
不知道听音在谋划什么。
突然。
听音姑娘不知道被什么绊了一下,摔一个趔趄。
“啊!”
听音慌乱的抓住旁边的杂草,才勉强稳住了身形。
动作笨拙得像个刚学会走路的小孩!
肖文离得最近,看得真切!
眼里也露出狐疑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