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了这一场,胡秀清落得个十分无趣。
江芙蓉不是亲生女,原本是胡秀清打落牙齿吞落肚的秘密。
想当初她结婚后两年都没有怀上孩子,村里就有人讽刺她是个不会下蛋的母鸡,笑话她哪怕硬赖上江大鹏,也没得什么好下场。
在农村,会生孩子是标配,生儿子才能树立在婆家的地位。
胡秀清一个也没落着,在婆婆面前未免底气不足,倒也老老实实的在婆家过了两年安稳日子。
江奶奶冷眼看了两年,觉得胡秀清也许是个能勉强过日子的 ,也就不像当初那么反感,终于接受了这个儿媳妇。
既然把胡秀清当成一家人,胡秀清这么久还没怀上孩子的事,也成了江奶奶的心病。
正好来了个算命的,有的没的一把说了不少吉利话,江奶奶心里一动,就问算命先生能不能算出江大鹏将来有几个儿子。
算命先生左掐右算的,说江大鹏命中只有一子,不过需要异姓女才能带来。
这是当地的风俗,凡是多年不怀孕的妇女,只要抱养一个异姓的女孩,就能带来亲生子。
通常来说愿意这么做的都是家境殷实的人家,在生活困难时期,一般人家连大人都吃不饱,更何况是抱养一个孩子。
可这又有什么办法呢?
于是江奶奶跟胡秀清商量了之后,一起谋划了抱养个女孩的事。
直接抱养吧,说出去不好听,还是个话柄,让邻居让村人知道了,有事没事的乱开玩笑乱说话,在孩子面前捅出来不要紧,自家的面子始终是过不去。
婆媳两个人一合计,就是抱养个女孩子来也绝不能让别人发现。
她们的计划是先是让胡秀清对外假称怀孕了,然后到部队探亲住了几个月,等回村的时候再抱着一个女孩子回去,谎称是在部队生的。
另一边呢,胡秀清为了不让部队的人发现她的秘密,她硬是在家呆了四五年,直到再怀上第二胎才带着江芙蓉去部队随军。
上户口的时候谎称大女儿是在老家生的,为了不让人起疑,就瞒报了年龄,说江芙蓉才三岁多。
在农村经常吃不饱饭是常事,小女孩若是营养不良,瞒报一两岁是看不出来的。
江大鹏虽然不赞成这个做法,可他孝顺啊,老娘说行,他就支持呗。
随军几年,江芙蓉越长越不像江大鹏两口子。
胡秀清怕人家问起,想了好多借口,什么像她姑姑啦,像她舅舅啦,主打就是一个不承认。
胡秀清以为自己的办法能瞒天过海 ,只要她不说,别人就拿她没办法。
其实呢,江大鹏早就把这些事写了报告交上去。
他的工作这么特殊,家庭成员的来历必定要事无巨细的在报告里说清楚的。
胡秀清并不知道这些,还自把自为的按照自己的想法来。
在江国庆出生之前,胡秀清既要提心吊胆的隐瞒秘密,又要为自己没能生出儿子而伏低做小,在家属大院邻居留下的印象是勤劳朴素不怎么爱说话,管孩子管得挺严的。
江芙蓉虽然没有被善待,却也每天有饭吃,有个温饱。
在生下江国庆之后,胡秀清觉得自己成了家里的功臣,态度全变了。
用江大鹏的话来说,就是狐狸的尾巴终于藏不住了。
“儿子”对于他们这个小家来说,除了增加开支,就没有别的好处了,毕竟,江大鹏要得到提拔,是看工作能力和工作成绩,而不是看你生没生儿子。
胡秀清可不管这些,生了儿子就意味着自己可以把控江大鹏,把控这个家了。
可惜生活真的就像江大鹏说的那样,生个儿子没什么了不起,生十个儿子还不是得想办法挣钱吃饭。
他们夫妻两个人的收入来源只有工资,除了省吃俭用,就是省吃俭用。
已经上小学的江芙蓉,逐渐的被胡秀清视为影响家庭生活质量的累赘。
谁不嫌弃累赘呢?谁会好好的对待累赘呢?
只要江大鹏不在家,胡秀清就用“再不听话就不要你”、“不干活就把你扔了喂野狗”之类的话来威胁恫吓江芙蓉,寻个由头又打又骂更是家常便饭。
而年幼的江芙蓉,本就搞不清大人为什么会突然翻脸,早就被兜头的一巴掌给打懵了,一开始是不会反抗,到后来是不敢反抗,受尽了委屈。
胡秀清笃定自己的秘密没人知道,就肆无忌惮的对待江芙蓉,想怎么撒气就怎么撒气。
她原本打算让江芙蓉回来家去,让娘家人把江芙蓉给嫁出去,嫁的越远越好,越偏僻越穷的地方越好。
那她的秘密就永远不会有人知道了。
没想到,这个秘密让江芙蓉自己说出来了,还一副完全不在乎所有人知道的样子。
胡秀清慌了,一个人躲回房间里苦思对策。
江芙蓉趁这机会出门去找江小翠。
来走亲戚,却被主人接二连三的往外赶,给谁也受不了。
虽然错在胡秀清那里,可是江芙蓉觉得自己还是要好好安抚一下江小翠。
在屋后的空地上,江朝晖带着小宝应在冰面上打出溜滑,江小翠独自靠着棵大树,低着头生闷气。
她一看到江芙蓉过来,就咬着牙说:“芙蓉,如果这要是在村里,我早就跟姓胡的打起来了。”
她气得连嫂子也不叫了。
江芙蓉点头附和说:“姑,这要是在村里,我给你递棍子递石头!”
“啊?”江小翠一愣,满脸的怒容转眼消失,还噗嗤一笑:“你不怕人家说你不孝顺,胳膊肘往外拐呀?”
江芙蓉笑笑:“她没有尽到母亲的责任,我没拿棍子跟你一起干,就是念她的一饭之恩。”
做子女的应该要感恩父母的养育之恩,但是父母对子女的抚养却不能成为道德绑架的理由。
江小翠没听懂:“可她总是你妈,你还真的能跟她反目成仇?”
江芙蓉轻轻一笑:“不用理她!反正她没资格赶任何人走,咱们计划着该干什么就还干什么,干就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