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恒把本子还给江芙蓉的时候就后悔了——那地图画的太详细了,跟自己对她的怀疑不匹配。
最近学校里开会,一直强调安全工作,要他们每个人都要时刻保持警醒。
他这样,算是大意了啊。
江芙蓉看到卫恒欲言又止的表情,以为自己夸的还不够,又加上一句:“光是向你学习致敬还不足以表达我对你的钦佩,以后有机会我一定要拜你为师向你学习。”
卫恒的脸红了。
他从小到大的学习一直很优秀,得到的夸赞太多,对于一般的羡慕或者表扬已经无感,人家说什么他都能淡然处之。
像今江芙蓉这样极尽所能把人夸上天的溜须水平,卫恒还是头次遇到。
不过呢,一个打扮如此朴素的女孩子,为什么每句话都能夸到他心里去?
见到陌生人不像别的女孩子那样会羞涩,跟异性说话就像哥们一样能开玩笑,真的很不对劲!
卫恒掩饰的扯了扯领口,让自己的表情严肃起来:“我没你说的那么好,你有机会去上大学,好老师多得是。”
江芙蓉看着前面的长途汽车,突发奇想:“我不想上学,想找工作,上班。”
她不是不想上大学,她的生活费还有学费都是个问题,她都不想去打听。
她就想找个工厂上班,离家远点,领工资住宿舍,然后继续干她熟悉的老本行,从搞技术干起,考职称,搞技术更新,然后当项目负责人。
新卓县城不大,她看到路上跑的长途车公交车卡车还有拖拉机,好多都是柴油车,发动机一响,车尾冒出一股黑烟。
柴油的杂质多,纯度低,肯定影响发动机的使用寿命啊。
她对汽车发动机的发展历程了如指掌,完全可以从这个角度入手去找工作,再过些年头,汽油车越来越多,发动机的需求量更大……
江芙蓉越想越美,觉得自己这一趟出来真的是太好了,打开了思路,找到了方向。
卫恒问:“你们家给你找工作了吗?”
大院里的子女中学毕业后不是去当兵,就是家里给安排工作。
学历不高的,一般就是进工厂当工人,或者进父母熟悉行业的单位上班,从基层做起。
不管父母能力如何,想要单位好职位高,关键还是要自己有文凭有学习能力和办事能力。
“不知道啊,我爸不在家,没人跟我说。”江芙蓉都不想提家里人,能管事的不管她,喜欢管她的又帮不上忙还拖后腿。
卫恒问:“你没想过当兵?”
“不想!”江芙蓉答的很干脆,还说了一个令卫恒大吃一惊的理由:“当兵很辛苦,要是能进汽车连,我就考虑考虑。”
这也是她临时想到的。
她听张海燕说有文艺兵特招兵还有卫生兵通信兵,哪个她也当不上,没特长,也没那体格。
她就懂发动机,不让她开车,让她修车也行啊。
卫恒搞不懂江芙蓉的脑回路:“你怕辛苦还想当汽车兵?你这小脑瓜想什么呢?”
江芙蓉理直气壮的说:“有女飞行员,就不能有女驾驶员吗?”
她书包里正好有张照片,是翻书时无意中看到的,那是一张根据剧照洗出来的照片,电影名字就叫女飞行员,照片上女明星扮演的女飞行员,短发飞行装,英气十足,是她喜欢的款。
“给你看!不要说我异想天开!”
卫恒接过照片看了一眼,笑了笑,又还给了江芙蓉,没再说话。
他不知道自己怀疑是不是对的。
他总觉得江芙蓉从讲话到思想,是他以前没有见过的。
两个人又聊了一会儿,看到司机走进停车场发动了汽车,售票员脖子上挎个书包,手里拿着几张毛票和车票上车坐到售票员专座上,把头伸出窗户大喊:“八点钟到省城的车,买了票的可以上车了。”
江芙蓉看过车票,她的车票号码跟卫恒的车票号码是连着的,谁知上车才发现座椅上的号码没连在一起,他俩前后隔开了。
“大叔,我跟你换个座可以吗?”江芙蓉主动跟人打招呼:“我俩是一起的。”
她的意思是两个人一起出门坐车的。
没想到别人理解成另一层意思了,那个业务员模样的中年男子很痛快的起身让位置,意有所指的开玩笑:“小姑娘挺大方的嘛!”
江芙蓉笑笑:“我没出过门,呵呵呵。谢谢大叔。”
她在卫恒旁边坐下来。
两个人都穿的厚实,小小的座椅显得很挤,腿都伸不开。
那个中年男子在后面落座,用手指拍了一下江芙蓉的座椅靠背问道:“我姓陈,耳东陈,是去省城出差的,小姑娘你呢?”
江芙蓉只想换个座,没想跟人套近乎,但是人家开口问了又不能拒绝,只好回头答话:“陈叔叔,我姓江,去省城火车站。”
陈叔叔似乎很想多聊几句:“呀,我也去火车站,你们买了火车票了吗?要是没买的话,等会儿下车了我带你们去找个熟人,现在火车票可紧张了。”
江芙蓉把下巴朝卫恒的方向一扬:“他能买到。”
陈叔叔呵呵一笑:“是啊是啊,我怎么忘了呢,别人买不着票,你们肯定能买得着。”
江芙蓉感觉到自己的左脚被踢了一下,就迅速结束聊天:“陈叔叔,我晕车,先歇会儿啊!我怕汽油味,特意戴了口罩,现在还是觉得头昏脑胀的。”
陈叔叔摆手:“得嘞,晕车可难受,你快睡会儿,睡着了就不晕了。”
江芙蓉点点头,转身坐好,闭上眼睛假装晕车的样子。
刚才那一脚是卫恒踢的,应该是提醒她不要跟陌生人说话吧。
汽车发动了,摇摇晃晃的开出了汽车站的停车场。
车内弥漫着一股柴油挥发的味道,江芙蓉觉得不难闻,还有一种舒适放松的感觉,就闭着眼睛继续装睡。
她又累又困,很快就睡着了,脑袋一点一点的晃着。
汽车往国道上拐的时候,司机方向盘打得急了点,车身斜的厉害,江芙蓉的头就这么靠在了卫恒的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