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海生越想越不对了,当时他刚返乡情绪激动,没有细想那么多。
如今想来,如今是二月,春耕最忙的时候,弟弟和弟媳妇们都没有下地干活,一个个懒洋洋的。
一群人都盯着他马车上的礼品,眼睛有贪婪的光。
他是一个读过书的商人,自然明白了自家人是什么品行了。
也懂了爷爷的苦心。
他忽然潸然泪下......
为了爷爷的大爱而感动。
也为了家人的现状而难受。
他抹去泪水,抬起头,眼中带有坚定之色。
“李大师,我想通了。我亲爹家里的情况,是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我要回到家里去,改变家风,促使他们勤劳致富。”
“嗯,想得真通透,但江山易改,秉性难移。我赠你一枚勤劳符,藏在家里房梁上,家里人会摆脱懒惰,你好生引导、好生规划,家里会走上正轨的。”
李雨微说罢,走到一旁的书桌画了一枚勤劳符。
郑海生双手接过,十分珍惜地放入怀中。
他主动付了三倍卦金,一份是买符纸,一份是买道理,今日在紫薇堂顿悟的道理,才是最珍贵的。
郑海生走后,念念好奇地问:“夫人,勤劳符真的能让人变勤劳吗?”
李雨微笑笑:“只能压制懒惰,勤劳,还需要引导。你不会是想给你那麻六和麻小小贴上吧?”
“哈哈哈,对呀,它们可懒了,整日窝在家里吃吃吃。”
“它们也没活计,不窝家里,难道出去闯祸?”李雨微白了她一眼,把一个玉瓶子抛给她。
念念接住瓶子,好奇地打量,“夫人,这是什么呀?”
“是吃了能让傻鸟变聪明的丹药,一只吃一粒就好了,剩余的好好收着。”
“哇,太好了,那我以后能有一群聪明的兽类手下?”
念念说着,就跑到后院霍霍她的傻鸟去了。
这时,紫薇堂又来了客人。
这个人是城西那边纸扎店的沈掌柜,他店里也有卖朱砂符纸这些,阿强去买过几次,认得他。
沈掌柜坐下后,带着哭腔讲述了家里发生的事。
他经营纸扎店几十年了,一直都好好的,但最近不太对劲。
三个月前,有一个老太太在他梦里哭诉她房子塌了,没地儿住。
接着,又有老头子在梦里呵斥,说衣服一穿就破。
再接着,又有人控诉:盆子会漏水、椅子一坐上去就散架,马车一跑马儿就趴下.....
甚至,有个年轻男子说,爹娘烧给他的仆人手脚都掉了,无法给他干活。
这些控诉是越来越多,让他整夜都在噩梦之中。
他自然也想过是不是自家卖的纸扎出问题了,但他检查了,都是贴得好好的,并没发现什么问题。
他找人来驱鬼,也没起到什么作用,那些鬼魂依然夜夜哭诉。
他只好牢记他们哭诉的东西,亲手做了纸扎送到他们家中,让家人领着去坟头烧给他们。
但夜里他们又来了,说他烧的是破东西,骂他黑心商贩,咒他死了以后裤子都没得穿。
所以,才求到紫薇堂来问个明白。
李雨微听完,就明白问题肯定是出在他的纸扎上。
但他作为一个从业几十年的掌柜都看不出问题来,那这个原因可能是隐藏得比较深。
她笑道:“既然他们都说质量不行,我跟你到铺子看看吧。”
沈掌柜还以为很难请动大师,没想到这么好说话,他连忙道谢,“那有劳李大师了。”
念念在后院训鸟,李雨微便让阿强驾车,两刻钟便到了沈掌柜的纸扎店门前。
李雨微下了马车,不禁蹙眉,这店里阴气十分浓郁,看来那些鬼魂都赖在他家讨债呢。
进了铺子里,果然,那些魂魄都萦绕在屋里,一见沈掌柜进来,便愤怒地朝他扑来。
但人鬼殊途,沈掌柜身上带着一枚平安扣,他们也拿他没办法。
不过她只当没看见,淡然地拿起铺子摆放整齐的纸扎仔细看。
她拿的是一双花鞋子,做工很精美,黏贴也看不出问题。
她接着看了铺子里的其它东西,都是如此。
沈掌柜跟在她身后,介绍道:“这里面的东西都是我亲手做的,干了几十年的活,闭着眼做都不会出问题的。哎,真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李雨微拿了一张还未折的纸,扯了扯,质量没问题。
普通纸扎的材料无非就纸张和粘合剂两样,既然纸张没有问题,那粘合剂就有很大嫌疑了。
她转身问:“沈掌柜,用什么材料黏合的?给我看看。”
“好,在这呢,用的是糯米粉加生石灰调制的,这还有一点今天用剩余的。”沈掌柜从桌子下拿出一个盆子,里面是调制好的胶状物。
李雨微接过,用手指蘸了一点,凑近鼻子闻了闻,又在指尖搓了搓。
“沈掌柜,把未加水调制的糯米粉拿出来看看。”
沈掌柜去仓库把糯米粉整袋搬了出来,舀了一瓢给李雨微看。
李雨微用手捏了一些,在指尖搓了搓,抬眸看向沈掌柜。
“你感觉一下,这米粉跟以前有没有区别?”
沈掌柜也仔细捏了捏,“嗯,是略微有些粗。但不太明显。”
李雨微又问:“颜色呢?跟从前有没有区别?”
“呃,颜色的话,我老花眼了,看不出区别。”
“你眼花的事,供应糯米粉的商家知道吗?”
“这,应该知道吧?都是一条街上,我好像有跟他抱怨过。”
“难怪了,你看这米粉,颜色毕竟深,不是糯米的乳白细腻。估计一半的糯米都没有,掺杂了大部分粘米。”
“啊?粘米吗? 可是粘米会更粗糙呀?这挺细腻的。”
“粘米若是多磨几遍,也会越来越细腻......”李雨微点到即止。
“哐当!”沈掌柜被震惊得手中的铝盘跌落地。
做了一辈子纸扎,羊城谁不知道他的手艺好?
老了老了,竟然栽在了材料上,还被熟悉的人坑骗,这种难受,谁懂哇?
“阿中他竟然用粘米粉骗我?都合作了半辈子了呀,死人的货都敢做手脚呀?呜呜呜......”
纸扎店的沈掌柜,捧着假米粉欲哭无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