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在楼上他要走,大哥紧随其后的也要跟着离开,他就已经猜到了大哥应该是有话想对他说。
所以他特意等了一会。
周立东没有丝毫的意外,脸上挂着招牌式的笑意,眼神却平淡如水。
“你跟樊家有联系?”
周立南猛地转头,直勾勾的盯着他,镜片后的双眼透着犀利的冷芒。
半晌后他道:“所以……昨晚你都看到了?”
昨晚他从繁星会所出来,转个弯就遇到了大哥。
当时他心里就有所怀疑,但是大哥一直没有承认,他心里也不确定大哥是不是看到了,如果刨根问底,那就成了他自己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直到现在大哥问出这句话,他心里彻底的确定,大哥昨晚就是看到了他从繁星会所出来。
“我看到了。”周立东淡淡的回道。
“你跟踪我?”周立南脸色难看无比,双眼中一片冰冷。
周立东摇头:“我昨晚也没说谎,我确实是去那边跟朋友一起吃饭的,只不过出来的时候经过繁星会所,刚好看见你被保安毕恭毕敬的送出来。”
“繁星会所啊,上流圈子里谁不知道那是樊余年的产业。”
“我虽然不算是什么上流人士,但这些年交的朋友不少,小唐总之前也隐晦的提过一嘴,对于繁星会所我多少还是了解一点的。”
说到这里他看向弟弟,意味深长的道:“对于你我也很了解,你从来都不去那种场合。”
“所以我便起了疑心,甚至想着可能是我看错了,所以我又绕了一圈从后面跟上了你。”
“直到看到你车的那一刻,我才确定我没有看错。”
他灼灼的盯着周立南,肃声道:“我很好奇,你去繁星会所,或者说你去接触樊余年,是为什么?”
周立南丝毫不怵的与他对视,良久后,他道:“我的事,跟你没有关系。”
周立东微微沉默,随即道:“你的事我确实管不着,但是涉及到言立集团,涉及到小唐总,那就跟我有关系了。”
周立南脸色阴沉,冷笑:“他都不在这,你一口一个小唐总给谁看?”
周立东不讲话,等待他的解释。
其实他心里很纠结。
他基本能猜到周立南去繁星是干嘛的,现如今唐家能跟樊家扯上关系的,无非就是宝印优品。
周立南很可能已经叛变。
但是这是他亲弟弟,他没想好该怎么面对这件事情。
所以昨晚即便已经确认是弟弟,他也没有拆穿,而是回去仔细思考关于这件事情的对策。
“跟几个朋友去喝酒,不行?”周立南淡声道。
周立东有些失望的闭上了眼睛,几秒后他再次睁开双眼,眼神变得冷淡。
“你不说也不要紧,我只需要把你去繁星会所的事情告诉小唐总,他自然会查出来你去是干嘛的。”
周立南嘲讽道:“真是个忠心的狗腿子,连亲弟弟你都能卖。“
周立东不为所动:“正因为你是我亲弟弟,我才希望你能一五一十的说出来,我去向小唐总负荆请罪,什么事情我帮你一起担着。”
周立南道:“你再忠心也没有用的,言立集团被唐家跟丁家把控的死死的,只要唐禹跟丁澜还在,集团副总的位置就已经顶天了。”
周立东道:“你去了樊氏,副总的位置都不会有的。”
周立南不以为意:“只要把唐家搞垮就可以了,唐家垮了,但是言立不会垮。我不想当樊氏的副总,只想当言立的总裁。”
周立东道:“你太高看樊家了,他搞不垮唐家。”
周立南:“樊家确实搞不垮唐家,但是樊余年的未婚妻是哈城张家的继承人。集两家之力,不难,如果不够,还有司徒家跟李家。”
周立东脸色微沉。
是啊,哈城四家以张家马首是瞻,张家的继承人又是樊余年的未婚妻。
现在唐家与樊家的争斗还只是初现苗头,处于小打小闹的阶段,其余三家自然置之不理。
可后面一旦冲突加剧,谁能保张家不会下场。
张家下场了,司徒家与李家下场不过是张家一句话的事。
一鲸落,万物生。
唐家倒了,言立集团还在,这么大的蛋糕可分,谁会拒绝呢。
一阵寒风呼啸着从楼栋的缝隙之间吹来,周立东回过神,收敛思绪。
“你能保证唐家倒了,你会坐上言立集团总裁之位?”
周立南摇头:“保证不了,但是现在的局势很明显,在言立我不会再有寸进,留给我的路只有两条。”
“一条是我坐在副总的位置死耗着,耗到退休,求唐家大发善心给我点股份分红,安享晚年。”
“另一条路便是我引咎辞职,换个地方重新开始。”
“死耗着我没有耐心,所以其实我只有引咎辞职这一条路。”
“既然如此,我何不拼一把,拼赢了皆大欢喜,拼不赢我不过就是去别的地方再换个工作而已。”
“我有学历、有能力、有经验,去个远点的地方改头换面,不愁没公司要我。”
说到这里他再次劝解道:“我希望你跟我一起,跟着唐禹,没有好出路的。”
周立东沉默了许久,似是在思索弟弟的话。
直到周立南有些不耐烦,他这才开口道:“我跟你不一样,我学历没你高,在集团摸爬滚打那么些年最后也不过是下面部门里的一个小头头。”
“我能有今天,是小唐总赏识我,给我机会。”
“如今盛唐总经理的职位是我当初想都不敢想的,就算这辈子就走到这了,我也知足了。”
“你……”周立南一脸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表情。
周立东苦口婆心的道:“立南,不管是唐家也好、樊家也罢,或者其他三家。他们就像是滚滚车流,而你我不过是车轮下的一粒石子。”
“或许会让他们倾轧的道路产生些许颠簸,可我们也很可能会落得个粉身碎骨的下场。”
“收手吧,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周立南先是沉默,继而冷笑了起来。
他缓缓摇头:“来不及了,关于宝印优品的所有事情我都告诉了樊余年,并且暗中为樊余年打造了一个与宝印优品深度对标的品牌。”
“这已经属于商业犯罪了,唐家不会放过我的。”
周立东嘴巴动了动,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没想到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一步了。
可一切又都在情理之中。
“你真不跟我一起?”周立南问。
周立东坚定的回道:“不。”
周立南叹了口气:“那我走了。”
说着,他回身拉开车门。
周立东道:“我只给你一个小时的时间,我这个当哥的,仁至义尽了。”
周立南身子微顿,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
他摆了摆手,上车扬长而去。
周立东看着远去的车尾灯,微微叹息。
其实老爸说的不对,立南不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他是不自量力。
……
……
梧桐大道位于金陵紫金山南麓,从钟山门一路蜿蜒至中山陵入口,全长2.1公里,是金陵鼎鼎有名的绿色廊道。
道路两旁高大的法国梧桐已经有百年的历史,春夏秋冬四季景色各不相同,但无论哪个季节,都是一幅极美的画卷。
而其中最美的,要当属十一月与一月的梧桐大道。
十一月的法梧树叶会变得金黄,树上、地上,整条梧桐大道都将被金色覆盖。
这种美景只能维持半个月左右,等到了十一月底十二月初,树叶会全部落光,郁郁葱葱的梧桐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
直至一月,赶巧金陵下雪,梧桐大道才会再次变得美不胜收。
南方的雪因为潮湿的缘故,黏性会比北方的雪高很多。雪后梧桐树的枝干上会沾满白色的雪花。
灰蒙蒙的天空,白色的雪,灰白色的树干,青色的沥青路,整条梧桐大道像是变成了一幅被冷色系所填满的水墨画或油画,看起来静谧而又浪漫。
起码在唐禹跟林思思两人看来,这是浪漫的。
丁澜只觉得是一般浪漫。
李瑶觉得,这一点也不浪漫。
她看着前方捂得严严实实,悠闲散步的三人,牙齿一阵咔咔作响。
不是咬的,是冻得。
说好了不下车不下车!一到地方就变卦!
烦死了!
尤其是她那个好闺蜜,一点也不管她的死活。
人唐禹都说不下车不下车,她非要下车散步,说车里感受不明显。
她就纳闷了,感受什么?冷吗?
她感受的很明显啊。
相比之下丁澜还算有良心,把围巾给了她御寒。
丁澜跟林思思的围巾都是女士围巾,很大的那种,抖开跟个小毛毯一样,平时可以当做披肩使用。
李瑶此时脖子上围了一个,身上还披了一条,缩着脖子跟在三人身后,摇摇晃晃的样子看着犹如臃肿的企鹅。
相比起来,走在她前面的丁澜看起来体面很多,即便她也感觉冷的受不了。
这是她第一次感受南方的魔法攻击,跟东北的冷完全是两个概念。
东北的冷,穿多一点还能受住,短时间感觉不到特别冷。
但是南方的冷就不一样了,她感觉不光空气冷,衣服似乎也是冷的,身体也是冷的。
一时间她有些想家了。
因为她的心也有点冷。
唐禹跟林思思两个人手拉手在前面漫步,欢声笑语传进她的耳朵里,感觉要多刺耳有多刺耳。
她不是没有试图插足进去,但是两人相连的太过紧密,实在没有她的空隙,把她说的话也当放屁。她识趣的把嘴闭,心里却突生一计,想当场痛哭流涕,但想想似乎没有意义,所以她的体面只是因为心里有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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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思思双臂微张保持平衡,小心翼翼的迈步:“这路好滑啊。”
唐禹伸手扶住她,关心道:“你小心点,天气太冷,这路上都结冰了。”
林思思停住脚顺势抱住他的胳膊:“你也小心点,别摔了,摔坏了我会心疼的。”
“我会心疼的~”丁澜撇着嘴,小声嘀咕:“小绿茶。”
林思思恍若未闻,抬头看着树上的雪,多愁善感的道:“也不知道小鸟们怎么样了,每次来那些小鸟都叽叽喳喳叫个不停,这次连个鸟叫声都听不到了。”
说道这里她像是想到了什么,眉头轻蹙,一脸担忧的道:”一会儿我们回学校一趟吧,学校里的狗学长跟猫学妹们也不知道有没有人管,这天他们不会冻死吧?”
唐禹忍不住捏了捏她的鼻子,温声笑道:“好,一会儿就回学校去看看他们。我们思思最善良,最有爱心了。”
林思思眉目舒展,甜甜的笑了起来。
听着两人的对话,看着这一幕,李瑶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笑!还有脸笑!
大姐,你要是真有爱心你就看看我好吧?
我感觉我会死在那些猫猫狗狗的前面。
李瑶在心里暗骂。
就在这时,一阵悦耳的电话铃声响起。
唐禹示意林思思稍等,掏出电话看了眼,眼中闪过一抹疑惑。
“喂?老周,元旦快乐啊。”他接起电话道。
来电的不是别人正是周立东。
自从将丁澜调出盛唐、丁文星拉来金陵后,盛唐酒店已经全部由周立东负责。
没了监视丁澜与丁文星的任务,周立东除了每月月底的工作总结外很少再打扰他。
而十二月的工作总结与上一年度的年度总结,在十二月中旬的时候周立东就已经发给他、并进行了汇报。
他猜测今天周立东这通电话应该是节日祝福,所以语气也轻松了许多。
“唐总,元旦快乐,您…您这边方便说话吗?”周立东斟酌着道。
唐禹目光微微一凝,听出了他语气中的低沉与勉强之意。
“等一下。”
他放下手机朝三女示意了一下,随即走开几米站定,重新将手机贴在了耳朵上。
“说吧,怎么了?”
周立东吞吞吐吐的道:“小唐总,我对不起你,我……”
唐禹微微皱眉,声音低沉了几分:“少来这一套,说,怎么了?”
电话那边沉默了几秒,再次传来周立东羞愧的声音:“樊家…樊家已经知道宝印优品的事了,并且这段时间打造出了一个与宝印优品深度对标的品牌,估计…估计与我们差不多时间上线。”
唐禹眼睛瞬间眯起。
所谓深度对标,其实说白了就是模仿,深度模仿。
再难听点说就是抄袭。
“立南…立南叛变了,他投靠了樊余年。”周立东声音越来越小。
唐禹心里道了一句果然。
听完周立东说樊家的所作所为,再联想到周立东前面的那句对不起,他几乎瞬间就想到了周立南。
只有是周立南,周立东才会是现在这副语气。
“是我敏锐度不够,一直没有发现他的所作所为,还望唐总责罚,就算是让我引咎辞职、所有的责任与后果都有我来承担,我也无怨无悔。”周立东一副负荆请罪的姿态。
“所有的责任与后果都由你来承担?”
“呵~”唐禹轻笑了一声。
看着前方不远处的一处开阔地带、静静停在树下的迈巴赫,他眯了眯眼,问道:“周立南跑了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