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八日头笑,五谷丰登年景好。
十八这一天是个好日子,阳光明媚,照亮了银白世界,增添了一抹绚烂的色彩。
四位新主子就在这样的好日子里进了宫。
因为和富察嫔特殊的亲戚关系,姌嫔娘娘决定登门拜访。
她们如今在宫中的位份是平起平坐,但在娘家毕竟姌嫔是富察嫔的侄女。
姑侄共侍一夫,这关系我每想起来就觉得膈应。
不过,只要那个“夫”不膈应,我们这些旁观者只当是看个热闹。
云影轩离灵秀宫着实有些路程,我便让念露提前安排了肩舆。
红漆雕花肩舆由两人抬着早早候在灵秀宫门口,我瞧着坐上的垫子太薄,便让念露又去取了紫貂垫子。
如此才敢让姌嫔坐上出发。
小四、小五、小六、小七则捧着丰厚的礼物跟着。
富察嫔是卯时进的宫,拜见了太后、皇后,然后才去了云影轩。
其他三人稍晚些时候进宫,等安顿好了第二日再去请安。
原以为是因为富察嫔是一宫主位,所以才会当天早早进宫赶着给太后、皇后请安,后来我才知晓是富察嫔自个儿的主意。
说是感念太后、皇后恩德,一入宫就给予高位,需第一时间表达她的感恩之情。
果然是个厉害的。
姌嫔娘娘到云影轩时,皇后身边的玳羽姑姑刚好出来。
她是来送皇后娘娘的赏赐的。
朝姌嫔娘娘行了礼后,她便走了,倒没说上几句话。
看着她带着宫女、太监离去的背影,姌嫔娘娘轻声对我说道:“皇后娘娘果然更看重姑姑,当年我进宫时,娘娘只让身边的一个小宫女给我送来两批绸缎。”
我安慰道:“娘娘,只要皇上看重您,就没人敢轻瞧了您。”
姌嫔点点头,随即在我的搀扶下走了进去。
小太监进去通传,富察嫔才从殿内走出来迎接。
就在看到她的那一刹那,我才真正明白姌嫔娘娘这么久到底在忧心什么。
这等美人,确实是会让人担心的。
发如乌瀑,脸似玉盘,双眸明亮如星辰,红唇娇艳欲滴。
尤其是那身姿曼妙,别说男人了,就我看了都觉得回味无穷。
“文馨,你怎么来了?这天寒地冻的,你怀着身子呢。”
富察嫔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扶住了姌嫔。
我顺势退后一步,跟在了她们后面。
“早前听说姑姑要进宫,就日日盼着。
早间给太后、皇后请安本也可以见着,可太后、皇后仁爱宽厚,免了我的晨昏定省,所以巴巴地等到现在才敢过来。”
姌嫔娘娘言不由衷地说着。
富察嫔巧笑嫣然,抬手轻轻将姌嫔鬓发边的垂下的一小缕头发捋到了耳后。
“你呀,还是像小时候一样不拘小节!”
富察嫔的话让我皱了皱眉,这像是话里有话呀。
姌嫔没有作声,默默踏上台阶进了内室。
室内烧着上等的金丝炭,这种炭一般只有妃位以上的主子才有资格用。
姌嫔娘娘也是因为怀了龙胎,内务府看在龙胎的份上才特供了一部分,而富察嫔进宫既有,不得不说皇后娘娘待她实在是好。
富察嫔扶着姌嫔坐到软榻上,然后自己也坐下了。
一名宫女端着两杯茶水呈上,我正欲表示姌嫔娘娘怀孕喝不得茶水,就听富察嫔斥责道:“没眼力见的东西,你不知道姌嫔有身孕吗?还不去热一杯羊奶来。”
那名宫女吓得跪下请罪,然后迅速撤下姌嫔面前的茶。
姌嫔阻拦道:“不必换羊奶了,只消换一杯清水即可。”
富察嫔笑道:“文馨这是怪我没调教好宫人么?我今日刚进宫,这几个也是内务府安排的,机灵还是蠢笨我还未摸清。”
姌嫔摇摇头道:“我怎敢怪姑姑,只是我怀孕后总觉得恶心,只觉喝点清水反倒舒畅。”
富察嫔道:“文馨你怀的可是龙胎,怎可如此任性,这羊奶滋补,喝些对孩子有好处。”
说完,不等姌嫔回应,便冲着那名宫女喝道:“蠢笨的东西,还不快去热。”
我瞧着姌嫔脸色难看,便上前屈膝行礼道:“富察嫔娘娘明鉴,我家主子向来是不喝羊奶的,她闻不得羊奶的腥味。”
富察嫔锐利的目光扫了过来。
我没有退却,蹲下身子再次行礼,并低着头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然后补充道:“娘娘,我家主子每日都有进补,太医也说喝些清水反倒有好处,所以并不是主子要拂了您的好意,当真是喝清水更为舒服。”
我等了一会才听到富察嫔发出一声冷笑。
“文馨,你身边的这个宫女倒是忠心,这是担心我给你吃坏了吗?
罢了罢了,不喝就不喝吧。
只当我一片好心被狗吃。”
富察嫔似是无奈地叹了口气,高声喊着外面候着的宫女去倒一杯温热的清水来。
我们听了她最后一句话,都微微变了脸色。
我稍稍抬眸,看到姌嫔放在膝上的手紧紧攥着帕子,指关节都发了白。
半晌,富察嫔才对我说道:“起来吧。”
我起身退到一边,听着两人说话。
富察嫔告诉姌嫔,她的姨娘过得还不错,富察家的主母没了后,姌嫔阿玛尚未再娶,这后院暂时由姌嫔祖母,也就是富察嫔的额娘管着。
姌嫔的姨娘因为姌嫔受宠的关系,姌嫔阿玛对她也很看重,所以她在府中的地位不低,大家都敬着她。
姌嫔听着听着,微微红了眼,她很是思念姨娘,只是终究难得一见。
虽说等她怀孕八个月时,家中母亲可以前来照料,可她的亲母只是个姨娘,通常是不允许独自来的。
除非府中主母领着一起进宫。
可富察府现在也没了主母。
所以,思念归思念,想要见面——难。
富察嫔又说了家中一些长辈的近况,姌嫔默默听着。
唠完家常,富察嫔开始问一些宫中之事,包括但不限于请安、侍寝、戏耍、高位妃嫔的情况,总之问了很多。
姌嫔娘娘斟酌着回应。
两人说了很久,直到内务府的人过来说今晚皇上召了富察嫔侍寝,姌嫔才恭喜着离开了。
一路上,姌嫔娘娘一言不发,脸色阴沉。
我想说些什么,但又觉得说什么都是枉然。
毕竟,那是来自原生家庭的压迫感,只能靠娘娘自己调整心态。
一回到宫,我正想问问娘娘饿不饿,要不要吃些小点心,就见她怒气冲冲地喊来纤雨。
纤雨刚走进屋内还来不及请安,姌嫔娘娘便一巴掌狠狠扇了过去。
吓得我们在旁的几人扑通一声齐齐跪地请罪。
虽然我们都还在云里雾里,不知道为什么姌嫔要打纤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