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险?”
刘轻水笑了,笑容中带着些轻蔑。
“危险还是安全,概念是相对的。不走正道的妖怪,杀人放火,说到底也不过是咬人的狗,危害更大而已。这种畜牲,一旦惯着它,只会变本加厉,也只有用大棒狠狠敲了它的狗头,才能学乖。至于会不会要命,看它造化了。”
坐在对面的宴北眼皮不受控地跳动着,不知是第几次在强行压抑着愤怒,看在刘轻水眼里就像戏法变脸一样,相当精彩。
“世界之大,果真是无奇不有!”
他冷冷地附和一句,又问:“既然如此,轻水哥,据你所知,这城里闹的妖怪,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妖怪?到底闹了什么?以你的能力,到底能不能对付他呢?”
“难说。”
刘轻水砸吧砸吧嘴:“那得看这妖怪聪不聪明了。聪明的,自然会离我远远的,我找不到他,自然就不好对付;笨一点的,脑袋被门夹过的,恐怕就会自己找上门来,以我的本事,他又打不过我,那就再好对付不过了。”
“这样啊。你这么厉害,我就放心了。”宴北镇定地点头称是,也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两人相顾无言,王思琪和陆亚妮反倒活跃了。
她们追问着刘轻水来龙去脉,大有不见黄河不死心的意味。
刘轻水倒也没瞒着的意思,他心知这次情况不同以往,否则以他的习惯,绝不会多嘴说这么多东西。
他要通过饭局来确定一些东西,如果能救赎到什么,他不介意给个机会,这是一种造化。
酒过三巡。
菜过五味。
刘轻水终于打开了话匣子。
原来,省城白城之前能人异士不在少数,各方安定,一片欣欣向荣。
法制公正,蝇营狗苟之辈莫不束手;常人难见的地方,又有无数法师暗中护佑,妖魔鬼怪莫不降伏,社会治安一片安宁。
而在众多高手之上,又有三大天师坐镇白城。
他们法力高强,以德服人。
就算是城内妖术最高,威胁最大,并且曾祸极一时,造成大乱的四只妖怪,三位天师也念其修行不易,当有大用,只是降而不伏,希望他们幡然醒悟,行善积德,重新做妖。
由此令他们在城内各守一方,积攒功德,为曾经的罪行赎罪,皆大欢喜。
谁知一个月前,负责镇守南名区一座高架桥的四妖之一突然发狂,掘烂地基,造成桥体大面积坍塌,一场特大交通事故轰然降临,死伤无数,上了各大电视新闻头条。
一时间全城轰动,四处怨起。
而事故的始作俑者,这只厉妖,是一只鼹鼠,成了精的鼹鼠。
陆亚妮惊呼着:“鼹鼠?”
王思琪也感觉不可思议:“那不就是个小动物吗?”
“没成精,它确实不算什么猛兽。”刘轻水打量着宴北。
鼹鼠这种家伙,头尖嘴长,四肢短小,小眼睛视力衰弱,也叫地爬子、隐鼠。体长不过10余厘米,白天住土穴,夜晚外出捕食昆虫,吃农作物根系。
胆小怕事,人畜无害。
然而就是这样一种东西,成点气候,谁能想到它会做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
刘轻水一边讲述,语气也逐渐变得冷冷冰冰。
两百年前得到机缘,从清宣宗道光元年生存修炼至今,化形成人,千辛万苦,见证朝代更迭,却不知珍惜好生修炼积德,反而为祸一方,荼毒百姓。
后来被三天师降伏,令其镇守这高架桥,阻拦来往土中掘地小兽,过路幽灵。多年来也算尽职,护得一方平安,两全其美,行内法师莫不称赞。
本是好事一桩,却不料这妖突然之间狂性大发,不但毁了高架,而且逃出此地,纵容其他妖物以捕食少女和孩童为乐。
这段时间bc市人口失踪案剧增,就来源于此。
当法师们意识到鼹鼠精发狂逃窜,再回过头寻找三位曾降伏它的天师时,却再也找不到了。
无影无形,人间蒸发。
三天师失踪,四妖出逃。几乎是同一时间,况且无论谁先谁后,都很难让人不把这两件事结合起来。
反倒是近日来,多地市民声称,在深更半夜,街头巷口,竟然亲眼目睹成年家猪般大小的类似鼹鼠的动物深夜流窜街头,一晃而过,闹的人心惶惶。
一时间,坊间恐慌四起,好多地方的百姓晚上不敢出门,好多美满的家庭,也被这些畜牲搞得家破人亡,妻离子散。
刘轻水说到此处,气上心头,把桌子重重一拍,满脸杀气,勃然大怒:
“可怜三位天师慈悲心肠,放了妖怪一马,帮助他们行善积德,弥补罪孽。想不到这畜牲竟然会恩将仇报,杀了天师,又杀人放火,随性吃人,简直就是个他妈的不伦不类、猪狗不如的狗杂碎!”
说完把桌子再次重重一拍,双眼充血,怒目金刚一样瞪着眼前浑身呼吸粗重的瘦弱青年,干脆直接破口大骂:
“丧尽天良的败类!老子自幼修行,证道天师,此生也从未见过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一字一句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字字诛心。
桌上紧张的气氛终于达到了最高点。
宴北终于再忍不住,一拍桌子,朝着刘轻水大声吼着:“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你懂什么!你清高什么!你知不知道那是他们活该,他们全部都该死!”
他死死攥着拳头,手臂上的青筋肉眼可见暴涨起来,瞪着刘轻水的眼睛怨气冲天。
安静。
寂静。
死一般的沉默。
王思琪和陆亚妮还没从刘轻水情绪变化的震撼中抽离出来,就见到宴北疯狂的怒吼,一时间脑袋一片空白,怔在原地不知所措。
她们已经无法理解眼前的场面了。
宴北这种状态,难道他就是……
刘轻水轻轻倒在椅背上,脸上却再不见丝毫愤恨,一丝一毫也见不到了。
他只是镇静地打量着眼前这只无能狂怒的妖。半晌又端起茶水,慢慢倒了一杯,自顾喝了起来。
宴北神色蓦然一惊,见刘轻水这般平静,忽然意识到了天大的不对劲。
他脸色缓了过来,呼吸渐渐平顺,茫然道:“对不起,我失态了。”
许久没人回应。
最后还是刘轻水打破僵局,他放下杯子,不紧不慢道:“正常现象,可以理解。”
宴北一时语塞,怅然若失地站起身,对几人道:“你们先吃,我去洗个脸。”
说完不等他们说话,自顾转身离开了。
店外,河边。
宴北满脸败相,深呼吸几口,强压着内心翻腾的情绪。一手搭着护栏,另一手拿起手机,颤抖着拨通了电话。
“喂?情况怎么样?”电话那头质问。
宴北牙关紧咬,许久才无力地回话:“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暴露了,他一直在耍我。”
“你说什么?”电话那头闻言,勃然大怒道:“你暴露了?”
“没错,他知道我的身份了。”
电话那头沉默半晌,似乎在压抑着什么,许久才传来声音:“算了算了,你马上离开,让一个鼠辈干这种重要的事,过错在我。”
“他们……”宴北还想说点什么,想想还是忍着没说出口。
“对手不是一般人,你目光短浅,本性如此。刺探情报的任务交给你,是我思虑不周。你马上就撤,不要耽误,明白吗?”
虽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但不难想象电话那头的人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宴北一言不发,拳头紧了又松,关节都发白了。
“除了把事情搞砸,你现在连命令也听不懂吗?我说叫你马上撤,继续在那儿只会拖后腿打乱我的计划,你……你为什么不说话?喂……喂?”
宴北还是一言不发,只是片刻间瞳孔紧缩起来,变成了针眼大小。他深吸口气,不再顾另一头的质问,慢慢挂断了电话。
“你早知道我身份了?”他轻飘飘问了句,缓慢地转过身。
刘轻水和两个女孩儿就站在离他不到十米的地方。
“从你坐在我旁边开始吧。”刘轻水点点头。
宴北叹了口气,事态跟他之前设想的完全不一样了。他推着眼镜说:“老刘一脉,果然从不出庸人。既然如此,你打算怎么处置我呢?”
刘轻水啐了一口嘴里的茶叶,轻描淡写道:“总不能放了你吧,还能怎么样?交待出三天师下落,还有你另外三个同伙的所有情报,尽我所能,给你个痛快。”
一句话说得轻轻飘飘,看似不带丝毫分量,却直接给对手宣布了死刑,而且没有丁点讨价还价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