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之上,幕长卿仿佛一个普通的看客般欣赏着这场闹剧,能看到段逢雨吃瘪是幕长卿乐意看到的,多受点挫折不是什么坏事。
但必须得说,当荀瑜这老家伙说要诛段逢雨三族的时候。幕长卿居然会有一丝一毫地佩服他。
但若他真的知道段逢雨的身份,知道他的三族是谁的话,这老匹夫能有这样的勇气?
狗屁!全天下都没几个能有这样的勇气!
段逢雨的父族,是依霄王朝的皇室正统!三朝六国惟依霄为首,也许真的就只有云扬和凤舞联手才能和依霄叫板。
段逢雨的母族......丫的你搞笑吧!白雨依无父无母,真要算的话,老子这个小姐的手下也算是段逢雨的母族啊!你个老匹夫,大逆不道!还想杀老子?
至于段逢雨的妻族......嗯......按理说应该是江远家那个女儿,这事小姐也是说过的,虽然有点小可惜,天梧那丫头在正妻上是没啥机会了,但是男人不妨三妻四妾嘛,娘希匹!这么说段逢雨的妻族里可能也有老子!淦!
这天杀的老匹夫真真大逆不道!
想到这儿,幕长卿凶狠地瞪了一眼荀瑜,转头看向段逢雨道:“段逢雨,你有什么要辩解的吗?”
“臣当然有。”段逢雨抱拳道,“臣恳请陛下让臣出示一物。”
“何物?”幕长卿问。
段逢雨从空间之戒中取出一个册子,举着它转了个圈,让所有人都能清楚地看到,他冷笑道:“这是天邦千隐堂收集的一些东西,在这里面记载的便是我的辩词,只是.......”段逢雨看向荀瑜,戏谑道:“荀大人,你有这个心理准备吗?”
荀瑜哼道:“老夫有什么不能准备的?我倒要看看这里面都是些什么!”
段逢雨笑着摇头,将手中册子缓缓打开,将其中内容当众读了出来。
“楚雄,皇城御林军副统领,因贪生怕死而叛出西北军,在离开西北军之时,抢去他人功劳,冒名顶替而获得宫中御林军副统领职位,为了防止此事暴露,他残忍杀害那人家中遗孀及其他亲眷,数年来守其恩惠却苦于没有证据而让其法外逍遥!”
“钟安,刑部尚书,家中子嗣以其名强抢良田,往往以几两银子购买他人几代耕种之地,不知道迫使多少人流离失所,又不知为了金钱杀害了多少人!”
“胡安遂,安国公!更是大皇子殿下的亲舅,作为皇亲国戚,却贪财好色、嫉贤妒能,杀害朝中才子若干、强抢民女无数,暗地里更是做着贩卖人口的勾当!”
......
段逢雨的声音在这大殿之中不断回响,一些人本来还在冷笑议论但是当听到自己名字的时候就只剩下冷汗直冒!因为他们比谁都清楚,段逢雨说的,都是真的!
很多事都是暗中的,哪怕是幕长卿也无法管,因为这些东西牵扯的关系网太大了,动一发而牵扯全身,帝王之术也很难允许幕长卿去清理所有人,这样的话,落枫国朝堂一定会在一段时间内彻底瘫痪!
可是当段逢雨这个疯子说出他们的罪状的时候他们的心里都下意识一惊,这是什么都能说的吗?!
段逢雨合上册子,再次看向荀瑜,笑道:“荀大人,现在,你还觉得我有罪吗?”
荀瑜似乎根本不惧,冷声道:“段将帅难道以为这样就能吓住本官?告诉你!本官行得正、坐得直!不怕你这些歪门邪道!”
“哦?”段逢雨苦笑着摇了摇头,“看来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
段逢雨从怀中取出另外一本鲜红地册子,这一本明显比刚才地要薄一些,但是很多人都注意到了一件事,就是在册子的封面被人很戏剧性地用朱砂笔写上了三个大字——“生死簿”!
段逢雨打开册子,在上面找了一会儿,嘴角微微一勾,缓缓道:“荀瑜,大皇子党派,从最小的九品县官到如今的吏部侍郎,荀瑜凭借出色的马屁功夫获得了大皇子的赏识,并且成功走到了吏部侍郎的位置。任职期间,荀瑜培植亲信,打压才能之人,上任之后,屡屡收取云扬王朝贿赂,多年来荀瑜给云扬传递情报的次数大大小小总计两百一十五次。”
段逢雨的目光骤然一冷,“你直接害死的人有一百七十六人,间接害死的人有三万零七十二人!”段逢雨按住腰间长刀刀柄,他死死盯着荀瑜,“这些......都是我西北的人!”
“荀瑜!”幕长卿冷声道,“他说的,可都是真的?”
荀瑜在段逢雨说出那一桩桩事的时候心就已经在狂跳不止了,此时幕长卿一声大喝,吓得他差点跌坐在地上,他顾不得身上的冷汗,大喊冤枉,“陛下,臣多年来尽心竭力,唯恐有所不当,就算没有功劳,那也是有苦劳的啊!臣为国鞠躬尽瘁,却被这竖子不知从何处胡乱写地一本册子来污蔑臣,臣心中不服,臣太过冤枉啊!”
“是啊陛下,荀大人这些年为朝廷做了诸多贡献,如果听信段逢雨手中这小小的一本册子就让荀大人遭受莫大冤屈,岂不是寒了大臣们的心啊!”有人赶忙帮荀瑜说话,他也是先前被点名的人之一。
“臣附议!陛下若是轻易相信此子之言,那才是真正的寒了大臣之心!”
“臣附议!”
“臣也附议!”
......
一声声附议此起彼伏,段逢雨看着这些人,眼神从冷漠到失望再到麻木,他缓缓闭上眼。
齐平阳,这就是你拿命守护的国家?
齐平阳!这就是拿命守护的朝廷!
段逢雨猛地睁开眼,右脚猛地往前一跺,强大的力量震得大殿一震!
“大胆!你这是要造反不成?”有人高声怒斥,“陛下,我看此人是恼羞成怒了!还请陛下令人将其速速拿下!”
段逢雨根本没有看他,他看向一旁的皇子队列,在那里,一个为首的年轻人也看着他,看着他......无声地笑了起来!
段逢雨扫过一众人等,凄凉笑了笑,将手上两本册子丢上空中,腰间西北刀猛地出鞘,冰冷地长刀快速挥动,那些大臣吓得以为这个疯子真的想要在这大殿之中动手,下意识地抬手想要躲避。
但是过了好久也是一阵平静,众人茫然地放下袖子,只见大殿之中,漫天飞舞着纸屑,仿若大寒之时,雪落无声。
那名年轻人就站在这场大雪中,沉默无言。
段逢雨缓缓呼出一口浊气,看着满堂滑稽,嗤笑道:“诸位,何故做此鼠辈态?”
他右手持刀步步朝着太平殿外走去,他觉得自己还是太良善了,他居然想着和这群人讲道理,他居然还想着能够通过道理说服这群人,他居然......还想着能够唤醒这帮混账的良知!
什么是霸道?是君霸道,则江山定!
刀在我手,道理自然也就在我手,既然有道理,那就不要讲道理!
走到大殿门口时,他转身看着那块刻着有“太平殿”三个字的巨大牌匾,不屑一笑。
他一跃而起,在众人惊诧地目光中,他一刀将其劈成两半。
“大逆不道,大逆不道!”有人疯狂大喊,“来人!快来人啊!快将这贼子拿下!”
御林军迅速围了上来,幕长卿看着段逢雨仍旧是一言不发,他看着年轻人此时的眼神,就好像是当年白雨依看惯了无数的勾心斗角、无数的黑暗肮脏后的那种眼神,是对这个世道最深的失望。
段逢雨站在大殿之外,看着大殿之内的百官,他们一拥而上护着台阶之上的幕长卿和几位皇子,他们同仇敌忾地怒视着段逢雨。
段逢雨呵呵一笑,想着这样也不错,至少证明自己绝非和这群垃圾同流合污。
“段逢雨!还不速速就擒!”荀瑜厉声大喝。
“就擒?”段逢雨冷笑,“一帮杂碎,也配?”
“御林军何在?还不将这贼子拿下!”大皇子推开挡在自己身前的官员大喊道。
“且慢!”幕天冰大喊道,他看向台阶上的幕长卿,恳求道:“父王,这其中定然有什么误会!”
“误会?”幕行乾冷笑道,“我看四弟你是被这人迷惑太深了!居然还在和这无父无君的混账求情!”
“他说的没错。”段逢雨看向幕天冰,轻轻一笑,“天冰,这其中没有任何误会。”
段逢雨看向幕行乾,缓缓道:“我和我的兄弟们说过,我要你偿命,既然我说过,那你就一定得死。”
幕行乾眯了眯眼,不知道段逢雨是真愚蠢还是疯了脑子!今天的一切已经是大逆不道了,现在还敢这么说话,莫不是真疯了!
“御林军!你们还在等什么!”幕行乾厉声大喊,他眼神冰冷地看着段逢雨,这人对自己的威胁太大,如果他不帮助老四,老四没有能力威胁自己,他又怎么会去杀他!
所有御林军悄无声息地对视了一眼,手中长矛陡然调转方向,居然直直朝着大殿中的众人!
“你们要干什么?”幕行乾看着这一幕呆愣住了,随即怒吼道:“你们放肆!难道你们也要造反吗?”
“天邦战武堂,见过邦主!”御林军领头之人对着段逢雨抱拳一拜,“属下听说今日邦主上朝,恐有意外,便将今日值班的御林军换成了咱们天邦之人,属下来迟,还请邦主勿怪!”
大殿人群中,乐无痕缓缓迈步走向段逢雨,他和段逢雨站在一起,老人坚如磐石,一步不动!
这位昔日功高的老将军居然公然站队段逢雨?还是在这样的时候!
幕天冰看了幕长卿一眼,又看了眼段逢雨,咬了咬牙,对着幕长卿大喊道:“父王!此事儿臣愿用性命担保,老师先前说的话句句属实,朝中确有奸人作乱!”
说完,幕长卿推开挡在自己面前的官员,朝段逢雨跑了过去。
“四皇子殿下。”荀瑜眼神阴骘,“你可知道,你这样做与谋反无异?”
“我呸!”幕天冰站在段逢雨身后骂道,“老匹夫别给我戴高帽,我不吃那一套!你是不是忘了,我现在也是西北军中的一员,就你做的那些腌臜事,让我杀你一百次都不嫌多!”
“好好好!”段逢雨笑道,毫不吝啬地赞扬,“不愧是我段逢雨的弟子!”
人群中,几名官员对视一眼,居然也迈步走了出去。
这一下,就连段逢雨自己也疑惑了,只见其中一老者拱手道:“段将帅,我孙儿即墨初如今也是西北军中一员,西北军镇守国门一甲子,老夫神往已久。只可惜,老夫一酸儒,去不得西北杀敌,所幸家中还有初儿能够了却心愿。”
段逢雨了然一笑,道:“小初很好。”
老人哈哈一笑,站到了乐无痕地旁边,“老乐,怎么样?没丢份儿吧。”
乐无痕没说话,只是朝着老人和几人竖起大拇指。
“父王!求您快下令!将这群无君无父的混账拿下!”幕行乾跪下高声道。
“恳请陛下下令!”荀瑜带头高呼。
幕长卿看了眼自己的长子,莫名笑道:“你做的很不错啊。”
幕行乾微微一愣,以为幕长卿在夸自己,赶忙道:“这都是孩儿应该做的。”
“既然你做的这么好,那要不......我这个位置你来坐?”说完,幕长卿在众目睽睽下下了龙阶,站到了段逢雨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