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蕊道:“可是,我依然觉得你还是应该救他一救。”
“要救你去吧。云驰,把东西给我,我自己叫车回去。”
云驰觉得两个都是姑奶奶,得罪不起,一下有些不知所措。
听完,温蕊笑了,连忙对身边的云驰说道:“傻云驰,把东西给小姐,咱俩把他抬回他家去。”
得到明确指示的云驰脆利的答应了一声将东西全部交给了小姐,连忙跟温蕊去取车。
方梅会心一笑,拿着东西自己叫车回了方府。
温蕊、云驰来到张生身旁看了看。云驰不自主说道:“这咋弄了,手脚都断了,咱俩再把他抬散架了。”
“也对啊,万一死在咱俩手上,咱俩也说不清楚啊。”
“干脆叫官方医疗救护队的人来吧。”
“那费用谁出啊?看他这样,估计也付不出医药费。”
云驰开动脑筋,想出个好主意,笑着回道:“不如你跟小姐‘借’吧。”
“这事你脑瓜子可真灵。”
“跟你学的呗。”
“你学得倒真快……”
俩人边走边聊,一路说笑,不多时到了官方医疗队报急救。少顷,急救中心的人将张生抬走了,他捡回了一条命。
期间,温蕊时不时会过去看看他,跟医护问问情况,只是从未正面见过。
话说小乞丐幽梦,自那日张生走后,心里不胜悲戚。以前虽说吃不饱饭,但倒也身心自由,时常有逍遥感。两天了,醉红楼只给了她一碗粥喝。现在不止饿肚子,还日夜被人看守,自由也没了。
今日粉妈妈身边的丫鬟又来了,目的就一个接客。
“你看你都来了又几天了,也不能在这白吃白住不是。”
幽梦哭道:“那我相公已经在这付了两千金了,两千金还不够我在这吃喝几天的吗?”
“你这丫头,说话得讲理不是。那两千金是我们这么大场子,前前后后伺候了你们一夜,谁也不能白干呀。”
“你们可真黑。”
“幽梦啊,话可不能这么说啊。要不是我们前后张罗让你靠上醉红楼这么大的平台,你哪来的影响力啊,哪会有客人点你啊。”
幽梦的眼泪又流出来了:“那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有啊,你去后院做苦工。你想想那些杂役都是些什么人在干,累死累活累脱相身体累垮了也换不来三餐一宿。你终于养的细皮嫩肉的了,还想倒回去啊!”
“可是我怕呀!”
“怕啥呀,那男人不管多俊的、多丑的、多有才华、多平庸的、多大的、多壮的、多老的、多有钱的、多有势的,平时装的有多严肃的,永远都是小男孩儿,驯服了,你抱他一下他都觉得是恩典,那钱就都给你搬来了。”
幽梦没有答话。丫鬟接着说道:“再说,你老公张生欠了一屁股债,你有了钱帮他把账还清,他也不用再东躲西藏的流浪了呀。自此以后他不得爱死你啊,想想我都替你美的慌。”
幽梦的肚子又开始咕噜咕噜叫了。每次都是这样,每当她有骨气想要坚持自我的时候,这个肚子总会出来捣乱。她不止一次的幻想,若是我没有这个身体该多好,那我就彻底是自由的了。
“哎——”幽梦长叹一声:“好吧,把饭拿来吧,我接。”
半月后,张生已无大碍,身体恢复的差不多了。温蕊将医药费结清,通知医护人员让他出院。张生的腿还有些瘸,得到出院通知后,拄着拐来问收费台:“是谁结算的医药费?”
“不好意思,张公子,资助人再三强调不许透露。手续已经办完,您现在就可以走了”说完收费台叫起了下一位。
张生带着疑惑走出了医院,心理上得到了暂时的放松。仰望天空,天还是那么蓝,云还是那么白,一切仿佛还是之前的样子,美丽而安静。转瞬间,思维又回到了世俗世界,不禁幽怨叹息,为何只有他越发悲嗔。
突然想起临行前小乞丐说的那二十金,张生连忙穿过醉红楼旁边那片树林,朝着小乞丐那间低矮的房子走去,踉踉跄跄,一瘸一拐,背影有些滑稽。进屋后,径直爬到床下,连忙翻找。直到翻出那二十金心情才放松下来,小心揣好。
他拖着疲惫的身体雇了辆车回了柳林村,那最初的起点。他觉得他失去了一切,他恨透了这个世界,也恨透了方梅。
来到对门大嫂子家,俯身跪倒,放声痛哭。大嫂子一见张生这个样子,大惊失色,眼泪“唰”就流了下来:“张生兄弟,你这是咋了,快,起来说话。”
大嫂子连忙将张生搀到炕上坐下。
张生低头哭道:“哎——一言难尽啊。”
“你慢慢说。”
“自我那日走后,方梅越发的变本加厉,平日里说话百般刁难,讽刺挖苦。终于有一天我忍不住说了她几句,她便联合她的情夫王浮生带恶奴将我打成这样。”说到此处,张生不胜悲戚,哭了起来。
大嫂子连忙安抚:“没事,咱去衙门告她。”
张生缓了缓,接着说道:“别去了,我去衙门告过了,他们早就买通了衙门。”
大嫂子怒道:“这么欺负人,这还有王法没有啊!”
“自古官官相护,官富不分家,他们都是一般黑就欺负我们这些穷人啊。我去告方梅通奸官府非但没给我做主,还纵容王浮生指使恶奴说我欠了他们王家很多钱,现在我已被官府拉入了失信名单,行动受限。王浮生更是派人到处抓我还钱。”
大嫂子骂道:“这个王浮生真是坏透了,方梅也不是个好东西。”
“哎——自古为富均不仁。”
《富不仁》
富贵荣华心不仁, 骄奢淫逸乱纷纷。
朱门酒肉臭千里, 路有冻死骨几根。
“兄弟,别唱那些没用的了。你赶紧收拾收拾进山躲躲吧,以后我偷着给你送饭。等过了这阵子,你再出来。”
张生连忙下地叩头:“谢大嫂子,你家的恩德如再生父母,张生永世不忘。”说完,张生从怀中掏出了十金交于大嫂子。大嫂子赶忙推了回去,说道:“不,不不。这不能收,谁家都有个难得时候。”
“这钱您必须收下,我在方家住这些日子养成了恶习,每顿饭必须有荤有素有汤有酒,不然就感觉没吃饱还头昏,这些钱嫂子你给我买酒买肉。”
大嫂子一听怎么觉得这么没劲了,刚才还挺感动的,有点水泊梁山送武松的感觉。怎么这么会儿不感动了呢。
大嫂子回了回神:“好,那事不宜迟,你赶紧收拾东西。我也给你收拾出来点吃的、用的,你就赶紧进山。”
“诶,好。”
不多时,干粮、酒菜、衣物、被褥、油灯等应用之物都给张生准备好了。
大嫂子嘱咐道:“兄弟,打此进山往东三十里峭壁上有个山洞,东边有条小路可以进去。我以前上山在那躲过雨,完全可以居住,你就在那先对付着吧。”说完,大嫂子擦了擦眼泪接着说道:“路途遥远,我两天给你送一次饭,等没人上门要债了,我就通知你回来,兄弟,你多保重。”
“好,谢过大嫂子。送饭时一定要行踪保密,我性命就系在你手上了。”
“放心吧。哎——我这命苦的兄弟啊”大嫂子又哭了起来。
张生带上应用之物,踉踉跄跄进了观雾峰的深山。天黑之前,找到了大嫂子所说的山洞,简单打扫收拾一下,算是先安顿了下来。站在洞口向下张望,不远处还有条小溪。
张生暗道:“确也是个居所。要是有的是钱,在这里盖个别墅,再招几个丫鬟来伺候,长期在这居住下去也不错啊。”不禁吟了一首诗:
《山溪清幽》
登高远望谷中溪, 水澈林深境自怡。
心旷神怡烦恼去, 清幽宁静意舒驰。
就这样,张生在这洞里住了下来。柳林村那边,天天来人敲门要债,有的干脆在他家门口搭了帐篷连夜蹲守。大嫂子吓得只敢从门缝偷看,不敢随意出门。有时候出去送饭,也会被这帮人拦下追问张生下落。大嫂子每次都是佯装镇定推说不知。“他入赘方家以后,跟我们家早就没来往了,我上哪知道去。”
“那他最近回来过吗?”
“你们黑街白日在这守着都没看见他,我更没见过他了。”
“那你挎着篮子出去干嘛去?”
“给我工地干活的丈夫送饭。”
“一个人哪吃得了这么多?”
“我进山摘蘑菇,这是我俩的饭。”
“大嫂,吃的还挺好啊!”
“我丈夫做活辛苦,我俩也没孩子要抚养,不吃等死了留着钱充公啊!”
后来,她每次出去送饭,也都知道她要干嘛,不是捡柴就是摘蘑菇不然就是走亲戚……来回来去就是农家那点破事。人家也不再问她了。
就这样,日子过去了半个月,上门要债的人渐渐来的少了,只是隔三差五的来蹲,不是天天都来。大嫂子这人是真仁义,无论刮风下雨路好走不好走都准时把饭送到。
这日,张生在小溪边溜达了一圈,着实无聊。想想若以后天天如此,一个人呆在山里,如此寂寞,还不如死了好。想到此处,心里顿生烦躁。这些日子,每天唯一的念想就是等大嫂子来送饭可以说会儿话。
今日左等右盼大嫂子终于来了。心说今天你得多陪我说会话,不然我马上就要失去说话功能了。
大嫂子刚一进洞,张生便一通开说。什么今天那只松鼠捡了个松果没拿住啊,前天小溪里有条鱼游了过去啊,上午看见了一朵花开了呀……苍蝇在草地上打滚了呀……没完没了。
听的大嫂子心里不是滋味,连忙劝道:“兄弟,你再忍几天,这些天他们来的也少了。你再等等就差不多了。”
“哎——”
“哪天我让你大哥上城里再打听打听,要是人家都忘了这个茬了,你就回去。”说完,大嫂子抹了抹泪,把饭菜摆好,又从篮子里拿出来一本书:“我趁他们没来堵门,在你家找了半天,就这一本了,你要是闷了就翻着看看”张生接过。
大嫂子接着又从篮子里取出个小包裹:“这个艾草点起来可以防蚊虫,还有这个皂荚你可以洗洗衣服啥的。”
“好,谢谢大嫂子。”
“时候不早了,油灯已经给你加满油了,我走了。有啥需要的,你下次告诉我再给你带来。记住啊!千万别偷着下山。”
“好,我一定不下山。”
大嫂子挎着篮子捡了点蘑菇回家了。
张生吃过饭,抬头看天已是夕阳西下。心说睡觉吧,太早了。看夕阳吧,也没啥好看,哪有美人好看啊。百无聊赖,突然一个想法闪进了张生的脑海。不如进山吧,带上干粮一直往东走,万一要能发现金矿呢,把债还清,我不还是大官人一个嘛。想到此处,连忙收拾收拾上路。
此时,观雾峰深山洞穴中那只千年硕大黑斑网纹蟒已经苏醒。伴随着身体一阵阵的剧痛,头部、上肢、身体已幻出人形。用力扭动身体再蜕下尾尖这段皮,便可化出腿脚。
一阵痛苦哀嚎过后,尾尖那段皮终于裂开,用手轻轻揭去。露出了一段娇嫩的尾巴,伸手触摸,好丝滑,大蟒不禁沉浸其中。不多时,深吸一口气,用尽全力、意念合一,尾巴被撕裂,一分为二,腿部已出。一鼓作气,将尾尖甩向岩石不住摔打,一尾分出四岔,血肉模糊中现出五个脚趾,左脚已出。再一尾不住摔打,分出四岔,化出五个脚趾,右脚出。
汗从这位刚化出的美人身上滴答滴答顺着发梢、指尖、脚尖……不住的流了下来。洗漱一番,自觉清水芙蓉,心说一定美的一塌糊涂。
对着蛇蜕念动咒语,一袭黑缎网纹纱裙入身。从她洞中吃过的行人衣物中挑出一双蓝缎面绣花鞋,选出一枚金簪饰发,学着妇人的样子装扮。对镜观瞧,不禁大惊,尖叫一声:“这是谁呀?怎么这么丑。”捏捏耳朵,动动鼻子,向镜中观瞧,这人竟是自己。一时悲难自持,放声痛哭。惊的周围山林百兽四起,群鸟皆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