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我觉得子衿说的很有道理。”
见鲧母没有回应,子衿接着说道:“就这么定了,今晚先休息。明天我派人去跟踪他摸清他的活动轨迹,再定具体实施计划。”
鲧母有些迟疑,“那这几日我不白来了,有点浪费时间啊!”
子衿安慰道:“磨刀不误砍柴工嘛!这也是为了确保万无一失。”
鲧母问道:“那你派出去的人多久能有消息?”
子衿回道:“怎么也要三五天吧!”
鲧母道:“三五天,那这几日我干什么呢?”
子衿笑道:“放心,不会让你无聊的。这几日我带你去见几个异能者,你正好培养培养他们以后做你的帮手。”
一听是“异能者”鲧母喜出望外,“那事不宜迟,咱现在就走。”
子衿道:“好。”
二人火速收拾完,骑快马赶去了“卷云山”。鲧山则留在昌乐负责安排跟踪姜水杉事宜。
——话说三年前,子衿被派去人间办事,路过卷云山。见人头攒动,挤在一处,好像有什么热闹。瞬间心血来潮,按落云头,变作一个寻常女子模样,挤进人群。
见有三人正被五花大绑,脚铐锁链押在刑场,身负木板上书:杀人犯。
只听负责行刑的大人道:“时辰到,行刑。”说完令下。
三名刽子手持大刀磨的锃亮,威武雄壮向人犯走来。狱警大喝道:“钱坤锁、孙如电、李轨跪下。”三犯圆睁二目,嗔怒道:“要杀便杀,我等无罪,不跪。”话音刚落,狱警的鞭子已抽到了三犯的脸上。霎时,鞭过之处鲜血涌出。
狱警狠道:“不跪是吧,看是你们嘴硬还是我的鞭子硬。”
说完朝三犯又是一顿狂抽,打的三犯皮开肉绽,鲜血横流。引的场外观看的百姓连连“哎呦”不忍直视,小孩更是吓的忍不住唏嘘。
抽完一顿鞭子,狱警已累的大喘,三人昂然不跪。
狱警扔下鞭子,气喘匀后,朝三人腘窝处狠命踢去,三人打了个趔趄,依然挺立。看到此处,子衿不禁疑惑,往日见过的死刑犯不是吓得无法走路需要狱警搀来行刑,就是静默沉重,如何今日这三人竟如此不同。
子衿往前挤了挤,试图看个究竟。
对于这三犯的表现,大人很尴尬。厉声喝道:“大胆狂徒,偷盗财物、杀害官差,还敢称无罪,还不速速跪下赴死谢罪。”说完对身边的官差吩咐道:“来呀,多叫武士,马上行刑。”
不多时,来了二十多名身手矫健的武士,身穿甲胄,全副武装,迅速将三犯包围起来。
三犯朝武士睨视一眼,昂然矗立。
见三犯还是如此蛮横嚣张,大人吩咐道:“来呀,将犯人抬过去放倒行刑。”
呼啦啦武士丢下武器一拥而上,几人抬一个,杀猪一般,将三犯抬置了剐头台,放倒、按住。刽子手举起大刀,左右衡量不知打哪下刀。
大人急的满头是汗,“来呀,换绞刑。”
一班衙役速速搭来绞刑台,将三犯抬至绞刑架。三犯大喝道:“我三人无罪,你们都是些反人类的家伙,没权利杀我们。今日强行绞杀,死后也不投胎,我们不该死。”话音未落,三人已被绳索套住,大石放下。顷刻间,三人悬空,挣扎良久,失去了知觉。
见三犯伏法,大人的脸瞬间轻松了起来,吩咐道:“暴民!暴民!将尸体置于闹市街头,鞭尸三天,弃之荒野。”
大人教育道:“众乡亲,这就是当坏人的下场,大家一定要遵纪守法,做个好公民。”
百姓们皆拍手称快叫好,对大人的教诲感激涕零。当场有家长教育小孩道:“看见了吗?坏人有多耻辱,被杀了还得鞭尸,弃之荒野。”
小孩问道:“那他们为什么是坏人?”
“偷东西、杀官差、被抓了还不认罪简直坏透了。你要乖、要听话,做个好人,不然就得是这个下场。”
小孩懵懂的点了点头。
看罢,子衿唏嘘道:“究竟何为坏人,何为好人。”说完,跟随人群散了。马上天黑了,事情还没办,她找了家客店住下,准备明天去办。
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今日那三犯的影子不停在脑海里盘旋,久久不能入眠。
忽听鼓打三声,已是三更。紧接着隐隐约约传来人声:“仙子——我们确不该死啊——”仔细听来,又是一遍。
子衿迅速从床上坐起,屏气凝神。忽明忽暗:“我们不该死啊!仙子。”依声而去,来到窗边。向外望去,月色之下,三个惚恍的身影正跪于窗前。打开窗户定睛观瞧,正是今日刑场上被绞杀那三人魂魄。
子衿心中大惊,迅速关起窗户,佯装未见。
不多时,声音再次传来:“仙子——我们不该死啊!”
子衿再也控制不住心中恻隐之情,打开窗户,狠心责道:“你们杀人越货,还说不该死!”
三人哀道:“我们确实偷盗、杀人,但也确不该死。”
子衿挥手撤去灵光,“算了,进来说吧!”
三鬼魂进入屋中,跪地叩头。
子衿仔细打量三鬼魂魄,确也不是十恶不赦之气。
“起来说吧!”
三鬼起身,站在一旁,其中一鬼哀泣道:“我叫钱坤锁,他叫孙如电,他是李轨。我们仨是异姓兄弟,自幼贫苦。”
钱坤锁娓娓道来,诉说起了三人的生前事。
钱坤锁出生在一个农民家庭,已是家里的第八个孩子,母亲肚子里还有一个。几亩薄田庄稼凭天长,根本没多少收成,不够自家吃饱,交了租子,更是所剩无几。孩子多,父亲、母亲没什么过硬的谋生技能,祖上更无产业继承,一家人经常饿肚子。
一到冬天更难熬,缺衣少被,只能挨冻硬扛。钱坤锁和几个兄弟姐妹的手脚冻伤肿胀的像包子,痒的抓挠,流脓嗒水。在他父母的认知里冬天就是这个样子,他们从没见过冬天有可以热到吃冰的暖房,更没穿过暖到可以出汗的皮裘。他们唯一的娱乐活动就是生孩子,因为穷的消费不起任何项目,只有享受这毫无成本的消遣。他们管这叫传宗接代,将他们的基因传下去,接下这贫穷的代。
生下最小的孩子两年后,由于营养不良加上身体羸弱,老两口相继撒手人寰。薄薄的棺材板几片钉成个棺材草草掩埋。钱坤锁的大哥争抢到了那几亩薄田,二哥争抢到了那三间破房。其余几个没份的逃荒的逃荒,嫁人的嫁人。钱坤锁和妹妹由于年纪小彻底没着落,开启了流浪生涯。没过多久,大哥找到他要走了妹妹,送去不知谁家做了童养媳。钱坤锁实在没什么价值,有专业技能的成年劳动力都只能是偶尔抢到些零活儿换些零钱苟活的世界,哪有他的出路。
他只能流浪,到处要吃的、要穿的。起初有个别人见小孩可怜,会施舍些剩饭、穿烂的衣服。半年不到的光景,便极少有人再施舍。因为曾经施舍过他的人很多已赤贫了。钱坤锁转移至城市流浪,在那所谓的文明大城市,流浪乞讨人员根本算不得人。才到那就被以影响市容市貌为由清了出去。
钱坤锁这时候才十一岁,天地茫茫,不知所归。辗转流浪到了卷云山一带,遇上了和自己命运相似的孙如电和李轨。三人在一处废宅安家,要到饭一起吃,有衣换着穿,挨打一起挨,打架一块上。就这样勉勉强强饥一顿饱一顿凑合到了年底。
这个冬天格外冷,很多人冻死、饿死、病死。钱坤锁高烧不退,已昏迷了两天两夜。孙如电、李轨到处求医求药,谁肯搭理,穷人满为患,朝廷都假装没看见继续歌舞升平、歌功颂德、民富安泰。普通人靠运气、靠玩命劳作勉力换来点钱糊口而已,谁还在意的起这样一个小乞丐的生死。
许是命不该由此绝吧,三人居住的废宅里来了个老乞丐落脚。她以前是大型医馆的医生,后来大老板为了节约成本,引进了个什么“哎呀啊呀”的技术,她被取代了。失业后,昔日的体面很快荡然无存。她打工那些年赚来的钱都用来买了房产,而且还有借款。失业以后,她打算卖房解燃眉之急。岂料经济很差,房子根本没人要,更是没人租。还清了欠款,她狗屁不是了,赤贫了,哈哈哈。过去她计划的老了以后的生活,现在看来好可笑。
老乞丐说:“你这小兄弟只是风寒,赶明天我带你俩上山,采些草药熬一熬,给他服下退退烧就好了。”
“老婆婆,现在像点样儿的山都是贵族统治们的自然保护圈了,我们也进不去啊!门禁厉害的很。”
老乞丐接着说:“这点放心,我以前给他们当医生的时候知道个秘密通道,我带你们进去。”
孙如电、李轨两兄弟对老乞丐的话半信半疑。
次日天明,老乞丐给兄弟俩拿不知道什么植物的根调了些秘制水。喝下后,饿的头晕眼花已起不来的兄弟俩顿时恢复了精神。起身后,跟着老乞丐进山。来到一处僻静的角落,老乞丐在一棵千年老树裸露的树根处开始扒拉枯叶败草,不一会儿,出现了一个狭小的洞口。进入树洞,里面是个暗道,老乞丐带路几人摸索着前进。
老乞丐不紧不慢的说道:“这是多年前战争时期留下的一个地下通道,当时挖的时候,没有信息化建设,所以没有记载,贵族统治者们不知道这里还有个暗道可以进山。”
孙如电笑道:“原来是这样啊,昨夜我们哥俩还以为你是诓我们呢。”
就这样在黑暗中蜿蜒曲折行了半日时间。
“到了,我先出去看看,有没有巡逻兵扫描点。”
孙如电、李轨面面相觑,不太明白老乞丐的话。
不多时,老乞丐下来了。“现在没有,不过我们得快点。过不了半盏茶的功夫,天上的巡逻兵扫描射线就会到我们这里。”
老少三人迅速出了洞,采到些板蓝根、野蒜根。老乞丐让兄弟俩赶紧回了地下暗道,自己在后面将暗道出口布置成自然痕迹后返了回去。
李轨很不解,问道:“我看那里那么多,为什么我们不多采一些拿回去当菜吃。”
孙如电解释说:“婆婆可能是怕我们被抓吧。”
李轨更疑惑了:“被他们看见了,我们就直接进暗道跑了。这里这么多分叉口,量他们也抓不到我们。”
婆婆笑道:“担心的不是被他们抓到,而是怕他们发现这个暗道,将暗道封闭,我们就再也别想进山了。”
老少三人边走边聊,孙如电问道:“老婆婆,你说的他们是朝廷的大兵吗?”
“要是大兵还没那么可怕,毕竟他们会偷懒,也有照不到的时候。是贵族们引进的‘哎呀啊呀’的新式扫描巡逻兵,一个兵就能看整个山林。”
李轨笑道:“那岂不是千里眼?”
老婆婆回道:“差不多吧,不过他们不止有千里眼,还有顺风耳。大概率今日我们所说的话,早都被他们听去记录在案了。”
孙如电唏嘘道:“原来这‘哎呀啊呀’的东西这么恐怖,怪不得能把我们的日子挤兑的哎呀——啊呀——的难受呢!”
老婆婆叹息了一声,意味深长的说:“更恐怖的还在后头呢,现在才只是个开始。”
李轨笑道:“管他什么开始不开始的,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活到哪站算哪站。”
孙如电打趣道:“是呗,反正生死难料,咱们索性笑傲江湖了。”
说完,兄弟俩唱起了那首穷人圈里流行了很久的流浪者之歌:一起走啊走,哪个跟你一起走。到不了青山盼不到头,少年无志又无愁。风云频变惊怕黄粱一梦人,洒向人间无怨尤。摘片竹叶当扁舟已是奢侈求,何来逍逍遥遥与天地竞自由。朝朝无酒朝朝醉,哪有明天是与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