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亮叩了几下门,司马徽开门将他迎进了屋中。
对于诸葛亮的到来,司马徽也感到有些诧异。
二人虽然很投缘,住的也很近,但诸葛亮却很少到他家里来,更何况今天外面淫雨霏霏。
诸葛亮之前也来过司马徽家里,却每次都是走马观花,从未待过多长时间,更没有仔细看过屋中是什么样子。
此时他是怀着一颗崇敬之心,把司马徽当成了古代不食人间烟火的圣人,所以也不由先仔细地在屋子里打量了一番。
司马徽当然知道无事不登三宝殿的道理,也不先开口询问,只是坐在那里微笑不语。
“司马兄,您这屋中跟我家差不多,甚至比我的草庐还要简陋几分呢!”诸葛亮不由感慨道。
司马徽笑着点了点头道:“嗯,不过我早就习惯了,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好。”
“司马兄,您是怎么做到淡泊名利、清心寡欲的呢?”
诸葛亮道出了长久以来自己心中的疑惑。
司马徽不答反问道:“孔明啊,你又是如何知道我这个人淡泊名利、清心寡欲的呢?”
诸葛亮想了想,说道:“您一直隐居在乡野之中,每天修心养性、参禅悟道,难道这还不算淡泊名利、清心寡欲吗?”
司马徽摇了摇头道:“子非鱼,安知鱼之乐?亦安知鱼之苦?”
诸葛亮一听这话,心下更加好奇了。
难道司马徽也有难言之隐,也有不为人知的秘密,并不像表面看起来的那么超凡脱俗、超然物外?
“司马兄,那请问您有什么苦啊,能否跟小弟说一说呢?”诸葛亮十分好奇地问道。
司马徽摇摇头道:“孔明你误会了,我并没有什么太大的痛苦。我的意思是说你不是我,所以你也不可能知道我真正的苦乐。”
诸葛亮有些失望,觉得司马徽是不想跟自己说他的心事。
然而转念一想,打听人家干嘛,自己的困惑还没弄清楚呢,真是没心没肺。
“司马兄,大家都知道,在咱们南阳隐士有两个圈子,一个是由石韬、孟建,还有我和我弟弟组成,另一个就是您和庞德公、黄承彦组成。不过我觉得我们这个圈子还是太年轻,大家日后也说不定会什么样。而你们那个圈子才是真正的隐士,活了大半辈子,依然不为世俗名利所诱惑。”诸葛亮发自肺腑地感慨道。
司马徽点点头道:“不错,大千世界诱惑太多,你们几个年轻人日后也未必会是什么样子,很有可能无法忍受贫穷和寂寞而入世。不过庞德公、黄承彦还有我,此生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入世了。”
“司马兄,我此番前来,就是想向您请教,你们这些人是怎么做到心如止水,不为世俗所扰的呢?”诸葛亮十分虔诚地问道。
司马徽站起身来,缓步走到了窗前。
诸葛亮看他一副深沉的样子,也不再出声。
过了一会儿,司马徽又道:“孔明啊,这世上的隐士可以分为两种,一种是自己主动选择了出世,还有一种则是形势所迫,不得不选择出世。”
诸葛亮一听这话,又在脑海中回想了一下古往今来的那些大人物,觉得还真是如此。
许由、巢父、鬼谷子、商山四皓、严子陵应该是直接就主动选择了出世。
而伯夷、叔齐、老子、庄子、颜回都是在世内混了一圈儿,最后实在混不下去了,才跑去遁世了。
“先生所言极是!那您和庞德公、黄承彦也是前者啊,主动选择了出世,而并不是迫不得已,所以你们才是隐士之中的佼佼者!”诸葛亮十分钦佩的样子道。
诸葛亮一激动,把对司马徽的称呼直接从“司马兄”改成了“先生”。
司马徽听了之后,也有些受宠若惊。
司马徽又走回刚才的位置,坐了下来,双手在膝盖上一边揉搓,一边说道:“我刚才不是说了嘛,子非鱼,安知鱼到底是怎么回事,呵呵呵!”
“鱼到底怎么回事,还得鱼自己诉说呀,否则外人是永远也无法知晓的!”诸葛亮话里有话地说道。
司马徽看了看诸葛亮,笑着道:“既然孔明今日如此有雅兴,老夫就不妨对你娓娓道来一下。真正的隐士,不论是从一开始就隐,还是半路被逼无奈才隐,他们都看透了人生,是打死也不会出世的。他们的人生信条是君子固穷、君子勿劳。君子居易以俟命,小人行险以侥幸。志意修而骄富贵,道义重而轻王公。君子役物,小人役于物。朴素而天下莫能与之争美。其嗜欲深者,其天机浅。知我者希,则我者贵,是以圣人被褐怀玉。君子无爵而贵、无禄而富、不言而信、不怒而威、穷处而荣、独居而乐。兰生幽谷,不为莫服而不芳;舟在江海,不为莫乘而不浮;君子行义,不为莫知而止休……”
诸葛亮听得目瞪口呆,他真没想到平时不善言辞的司马徽,竟然能一口气说出这么多千古名句来,而且有的自己连听都没听过。
“先生真是深藏若拙、和光同尘啊,令在下汗颜!”诸葛亮由衷地佩服道。
司马徽并不为恭维所喜,又接着道:“然而,我并不是什么真正的隐士。”
诸葛亮眉头一皱,问道:“哦?难道先生也是迫于无奈才出世的吗?”
司马徽点了点头道:“不错。我的身体十分不好,还不到四十岁,头发就几乎全都花白了。还有我的五脏六腑,一到了深更半夜,经常会如刀绞一般疼痛,也不知得了什么病。每逢阴天下雨,我的双腿就疼得厉害,连走路都十分困难。”
诸葛亮听到这里才明白,原来司马徽一直遁世,是因为他的身体原因。
司马徽又直言不讳地道:“我在年轻的时候,内心也很痛苦。哪个年轻人不是豪情万丈、志存高远呢?可是没办法,我这天天什么也不干,还疼得死去活来的呢,就更别说出去干点儿什么了。到时候又挨累又遭罪的,再把命搭进去多犯不上,所以也只能老老实实在家呆着,呵呵呵!”
诸葛亮豁然开朗地道:“原来先生说的‘子非鱼,安知鱼之苦’是这个意思!那您没找个郎中好好看看吗?”
司马徽摇了摇头道:“没用的,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我肯定是个短寿的人!与其花冤枉钱,还不如把钱留着自己吃点喝点!”
诸葛亮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