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袁尚逃到冀州的中山国安顿下来之后,他便想一直在这呆下去,直到天荒地老、直到海枯石烂。
袁尚如今才二十出头的年纪,他还不曾想到过死亡这件事。
此番来到中山国,对袁尚来说是故地重游。
当年袁尚去攻打平原,曹操派兵救援,便把袁尚赶到了中山国。
后来袁尚去援救邺城,又被曹操赶到了中山国。
袁尚觉得自己跟中山国很有缘,也许这里才是他真正的立身之地、容身之所。
刚开始的时候,袁尚也曾思考过自己到底该情归何处、身处何方。
刘夫人和甄宓如今还都在邺城,袁尚很想念她们,也很想去把她们接到中山国来。
但一想到曹操那狡猾奸诈的样子,以及他背后的千军万马,袁尚便立刻放弃了这个念头。
幽州袁熙是袁尚的二哥,虽然他们自幼便感情深厚,但明明约好了一起去平原攻打袁谭,结果袁熙却爽约了。
邺城被围攻了大半年,袁熙更是毫无动静,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
所以袁尚在内心之中已经与袁熙有了隔阂,二人之间的关系也不再像年少时那般莫逆、那样纯真了。
并州高干是袁尚的表哥,从小到大他们一直没什么矛盾,表面上也一直说得过去。
但邺城被围了那么久,高干也始终是无动于衷。
牵招去上党调运粮草,迟迟没有动静,很有可能是高干不肯帮忙。
由此可见,高干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所以袁尚也并不打算去并州投奔他。
权衡一番之后,袁尚不难发现,邺城回不去,幽州、并州不想去,最后也只能继续呆在中山国了。
然而世事难料、好景不长。
袁尚在中山国刚刚松了口气,袁谭便带着大军前来围城了。
袁谭与袁尚的风格截然不同。
袁尚当初围攻平原,目的就是想把袁谭歼灭,来个杀人灭口,免得有朝一日袁谭把袁尚和甄宓的秘密告诉袁熙。
而袁谭围攻中山,却并不想铲除袁尚,他跟袁尚没那么大的仇恨。
一方面,袁谭想一雪前耻,在袁尚面前好好耀武扬威一番。
另一方面,袁谭是想抢地盘,拿下了中山国,再顺势收取周边的雁门郡、常山郡、巨鹿郡。
这样一来,袁谭便可以拥有冀州的半壁江山。
日后再一鼓作气打败曹操拿下邺城,袁谭也就成了名副其实的冀州牧了。
所以虽然袁谭是带着大军前来中山国,却并没有大开杀戒,而是选择了围而不攻。
中山国地处冀州的最北部,与幽州接壤。
而幽州和冀州当年都是袁绍的地盘,所以袁绍在这里只驻扎了很少的兵力。
袁尚接手河北四州之后,也没想到后来会发生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
所以袁尚的主力部队也没有进行调整,依然是驻扎在冀州南部,以抵御曹操。
而袁谭拿下了几个郡之后,手里的兵马自然也是与日俱增。
这样一来,袁谭和袁尚手中的兵马相差得就十分悬殊。
当初袁尚把袁谭打得抱头鼠窜,最后又躲在平原城中龟缩不出,主要是因为袁尚兵精粮足、兵多将广。
若是在平等条件下双方开战,袁尚根本不是袁谭的对手。
如今袁谭兵力明显占优势,袁尚就更打他不过了。
所以自从袁谭带着大军来到了中山国,袁尚便一直高挂免战牌。
这一日,袁谭鞭鞭打马,神气十足地来到了中山国城楼之下。
“叫袁尚那个兔崽子出来答话!”袁谭朝着城楼上喊道。
不大一会儿,袁尚便出现在了城楼之上。
“小兔崽子,你也有今天!”袁谭一脸狰狞地对袁尚说道。
袁尚不甘示弱地道:“当初在平原,若不是我中了郭图的诡计,你现在早就身首异处了!”
袁谭冷哼一声道:“你懂什么,老子那是故意装的打不过你!夫这个,兵者,诡道也!”
袁谭身旁的幕僚低声道:“故能而示之不能!”
袁谭又大声说道:“故能而示之不能!”
幕僚低声道:“用而示之不用!”
袁谭又大声说道:“用而示之不用!”
幕僚低声道:“近而示之远,远而示之近!”
袁谭又大声说道:“近而示之远,远而示之近!”
幕僚低声道:“利而诱之,乱而取之!”
袁谭又大声说道:“利而诱之,乱而取之!”
幕僚低声道:“实而备之,强而避之!”
袁谭又大声说道:“实而备之,强而避之!”
幕僚低声道:“怒而挠之,卑而骄之!”
袁谭又大声说道:“怒而挠之,卑而骄之!”
幕僚低声道:“佚而劳之,亲而离之!”
袁谭又大声说道:“佚而劳之,亲而离之!”
幕僚刚要再说,袁谭低头问道:“还有多长了?”
幕僚道:“快完事了,还继续说吗?”
袁谭点了点头,幕僚又低声道:“攻其不备,出其不意!此兵家之胜,不可先传也!”
袁谭又大声说道:“攻其不备,出其不意!此兵家之胜,不可先传也!”
幕僚低声道:“完事了!”
袁谭又大声说道:“完事了!”
话一出口,袁谭又狠狠地瞪了幕僚一眼。
袁尚虽然没怎么读过兵法,但这段话的意思,他大致也能听得明白。
袁谭的意思是说,他在平原很被动是故意装出来的。
“袁谭,你少在这挑好听的说!你在平原时被打得什么德行,难道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嘛?”袁尚又质问道。
袁谭实在不想再提起那段痛苦的经历,又说道:“兔崽子,好汉不提当年勇!你可知道老子此番率军前来,为何一直没有攻城吗?”
袁尚秀眉一皱,沉吟起来。
袁谭看了看幕僚,幕僚赶紧低声道:“善用兵者,屈人之兵而非战也!”
袁谭又大声说道:“善用兵者,屈人之兵而非战也!”
幕僚又低声道:“拔人之城而非攻也!”
袁谭又大声说道:“拔人之城而非攻也!”
幕僚低声道:“毁人之国而非久也!”
袁谭又大声说道:“毁人之国而非久也!”
幕僚低声道:“必以全争于天下!”
袁谭又大声说道:“必以全争于天下!”
幕僚低声道:“故兵不顿而利可全,此谋攻之法也!”
袁谭低头问道:“他娘的,怎么这句也这么老长啊?”
幕僚讪笑着道:“这是最后一句了!”
“再说一遍!慢点儿说!”袁谭小声吩咐道。
“故兵不顿而利可全,此谋攻之法也!”幕僚又说道。
袁谭听完之后,还是觉得记不下来,索性也就不再说了。
他又朝着城楼上的袁尚说道:“小兔崽子,太深的东西老子也不想给你讲了,给你讲了,你也听不懂!”
此时袁尚已经看出了门道,说道:“袁谭,有本事你让你身边的那个人离远点儿,然后你再引经据典!”
袁谭一本正经地道:“我们师徒之间的事,外人无权干涉!”
说完之后,袁谭便调转马头,大摇大摆地返回了军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