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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行舟喉头发干,驻足在桃花小筑在,看那一对夫妻,一日三餐,两人四季。

看她生下一个健康的孩子,满眼喜色。

一日,不知从哪儿闯来个邋遢老道,夫妻二人心善,赠了他些吃食,他便缠着非要给孩子算命。

妻子笑盈盈允了,丈夫却是不赞同。

这么个乞食之人的言语,哪是能信的,他八成是要说些耸人听闻的话,再说自己能化解,骗上二两白银花花。

事实也的确如男人所料。

那老道不过看他们的孩儿一眼,便不住摇头道:“时也命也,命数如此啊……”

男人望向老道的目光不善,反驳道:“老人家这是何意?我夫妻二人好心赠你吃食,你反倒说些囫囵不清的话。”

老道也不恼,只悠悠道:“老道话未尽,道友何必心急,我是说,这孩子,会给你们带来,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听他这么说,男人神色稍缓,道:“是晚辈冒昧了。”

可老道当即话锋一转,道:“不过他活不过弱冠之年,二位若是想少受些丧子之痛,还是与他亲缘浅些的好。”

女子闻言,脸色也不大好了,出言道:“我等与道友无冤无仇,道友何必咒我家小儿?”

“哎。”老道摆摆手,道:“我怎么是咒贵公子呢,几位往后,可是贵不可言啊。”

“贵不可言?贵不可言你说我家小儿……”男子欲要说些什么,想想不吉利,他又忍下来了。

他只拿起扫帚开始扫地,口中道:“劳烦让让,我这儿地儿小,容不下道友胡乱攀扯。”

老道闻言,笑道:“罢了罢了,我言之已尽,也算一桩善缘,了了你我因果。”

说着,他就咬着手中饼子向外走去。

“道友,还请等等!”

女子抱着孩子犹豫几息,快步追了上去,徒留男子在原地拿着扫帚不知所措。

“娘子……”

哎,他家娘子怎么会信这老道胡言乱语呢。

君行舟静静瞧着,眼看着言十七抱着幼童穿过他的身体,奔向老道。

他听他们一问一答。

言十七问:“可有解法?”

“难啊,难如登仙。”老道摇摇头。

言十七却是咬咬牙,道:“我只求我儿长生平安之法,无论多少银钱,或是灵石……我都愿意换。”

见她说得认真,老道也敛去了随然的笑容,问道:“你当真要知道?”

“当真。”

“哪怕把握不足十分之一?”

“哪怕。”

“好。”

老道神色一收,严肃道:“今日我与这小儿得见,本就是命数之外,既然有此缘法,老小子我便也不吝啬,替他一改命数。”

见他这么说,言十七面上也添了分欣喜,不住感谢道:“多谢道友,多谢……”

“不必言谢,接下来我说的话,你要记牢。”老道说着,看了眼言十七。

“晚辈定然牢记在心。”言十七忙答他。

“若想保此子平安,需得保他此生不入道,仅以凡人之躯,平平度过一生,我且问你,你可能做到?”

言十七闻言,犹疑一瞬,若不入道,凡人命数太短,她甚至有可能黑发人送白发人。

可想想,凡人一世的寿数与二十载相比……

“能。”言十七应道。

“这其二,此子命数牵连甚广,若要逆天改命,你二人身为他父母,最易遭受波及,乃至殃及性命,你可仍愿?”

她和行泽……?

可舟儿,舟儿还这么小,他还没见过广阔天地……

言十七咽了咽口水,继续道:“愿意。”

“好。”老道说着,递给她一个锦囊,道:“我且予你一锦囊,若非紧要关头,决计不要打开它。”

“此外,虽说你为人母,爱子之心切切,但,人活一世终究不易,我今日且封印此子七情,也好减轻你们之间的牵连。”

老道越说,神色越严肃,他道:“若是此子七情不破,你们夫妻二人,依旧可以富贵顺遂一生,也不必承受逆天改命的代价。”

“你不必急于抉择,老道的干预命数之法,也不过是一线生机,最终如何,还得看此子造化。”

那老道说着,似有些心虚,忙找补道:“你们还年轻,重新生一个也来得及,就当老道我今日未曾来过,只是一番胡言乱语吧。”

说着,他就匆匆往外走,饶是言十七追着在后面要给钱,也没能追上他的步子。

言十七抱着孩子魂不守舍的归来时,君行泽正要出门寻她。

见妻子神色黯淡,他当即上前接过孩子,问道:“娘子,怎么了?”

言十七听见熟悉的声音,可算找回了些神智,她抬眸看向君行泽,问道:“行泽,若有一日,舟儿需要我们为他豁出性命去,你会愿意吗?”

“……愿意啊,当然愿意。”君行泽不明就里,可仍是顺着言十七心意作答。

不过他忍不住发问道:“你这是听了那老道胡说八道什么,怎的如此难过,叫我好生心疼。”

言十七闻言,鼻头一酸,扑进君行泽怀里哭道:“不,不……我就是,有点多愁善感……”

“还早呢……”言十七抱着君行泽,垂眸看向在他们怀里,懵懂眨眼的舟儿。

“对啊,我们一家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君行泽单手抱着君行舟,拍了拍言十七后背,道:“十七,不要难过。”

“嗯……”言十七吸了吸气。

她想,老道说的或许是对的,她们还年轻,孩子总能再有,怎么能为了舟儿,让她不顾这个陪伴她多年的男人的性命。

于是,言十七把锦囊藏了起来,对小行舟的态度也十分冷淡。

她想,只要刻意避免羁绊,她或许是可以坦然面对别离的。

可眼看着小行舟一天天长大,一个人爬上爬下,会走的时候,他就开始自己搬着小板凳,自己够想要的东西。

他生得那样冰雪可爱,圆眼琼鼻,红唇雪肤,眉心一点红痣。

小行舟懵懂的眼望向任何人时,都能让人心为他化开。

可这样冰雪可爱的小家伙,从不依赖他的父母,更不会怪罪,她对他的冷淡。

作为行舟的生身母亲,言十七心都要碎了。

她第一次抱小行舟的时候,孩子的手抵着她肩,刻意拉出一点距离感来。

那一双眼,有懵懂,有茫然、无措、唯独没有无助。

他不需要爱护,也不需要帮助,他是一个被封印七情的人,不会有爱恨嗔痴的苦楚。

可言十七会。

她是他娘,她生来就会爱他的……

“行舟啊,行舟……”言十七紧紧抱住小行舟,亲吻着他的眉眼,她在哭,她在说。

“你看清……你看清些,我是娘……”

“娘是这世上,最爱……最爱舟儿的人……”

哪怕以性命为代价,也要去赌那万分之一的可能,求诸天神只庇佑,她的舟儿一生平安顺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