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雨势又快又急，但头顶的烈日依旧散发着灼烫刺目的光亮，似乎烤得落下来的雨滴都带着温热。
她在山中住了这些日子，也并非没遇见过电闪雷鸣，大雨磅礴之时。
不过往日落雨常常伴随着逐渐昏暗的天色，似今日这般艳阳高照时猛然轰隆雷鸣，倒是极其少见。
不，也不少见。
只是往日响起时，并不会落雨……
不但不会落雨，似乎脚下还能感受到山脉的震颤，但还不待她细细体会，方才抬头，便被头顶的烈日照得目眩。
且不说她早已猜测到山脉深处的动静，便是后来沈清河也曾对她吐露过些许，虽没说个分明，但言语中俱是让她装聋作哑的意思。
如此一来，她便只当自己真的一无所知，即便后头三番四次又听到那震天响的动静，她也只当是哪处又响了“闷雷”。
明面上她做得极好，未曾露出痕迹，私心里却忍不住念叨那私造火器的威力，只听这动静，便比往日京郊的厉害得多。
烟花炮仗虽也热闹嘈杂，也并没有这般骇人的动静。
头顶烈日耀眼灼目，远不是黑夜盛放的烟火可以比拟的。
有摧枯拉朽之力的火器，和绽放于夜空与繁星争辉的烟火炮仗本同属一脉，但一个是带来的是苦难和毁灭，一个则为平凡的生活增添了美好幸福之意。
二者一黑一白，一暗一明，仿佛生来就相对而立。
幸好方才的轰隆声，只是雷鸣。
不过，近日来她能听到的那震天响声也越来越频繁，自大山深处传来，像是猛兽奔袭前的警告。
“也不知那火器会炸毁多少城墙……”
这般威力之下，苦的只有百姓。
心头叹息划过，可她又无力做些什么。
分明天际依旧明亮清晰，但她却蓦的觉得心头分外沉闷，像是坠了片厚重的乌云。
秋霜心口堵着一道郁气，眉目间也有些恹恹的，再者雨越下越大，她也没了心思再往更深处走。
今日这场雨是她未曾预料到的意外，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先寻一处能挡雨的地方才是，当即她便招呼赖赖它们往回走。
方才停下脚的这片坡地大多生长着灌木，并没有能遮挡大雨的地方。
即便走远些寻找，一时也不知能不能找到。
但先前经过松林时她曾瞧见过一处陡坡，陡坡下头有一块不算大的地方，暂且挡雨应当不成问题，因此她才会当机立断招呼赖赖它们回头。
顺着来时踩过的脚印往回奔走了半刻钟，一人三狼终于寻到了躲避的地方，正是掩映在松林间的一处坡地。
不知是有野兽刨挖还是自然形成，坡地有一处半人高的坎，坎下的泥土往内凹陷，形成了一处狭窄的坑洞。
秋霜先让赖赖它们躲了进去，而后自己才蹲下身去挤进洞口。
至于原先肩上背上背着扛着的背篓竹弓，眼下都暂时被她搁置在了洞口处。
一来因着洞内位置有限，放不下这几样大件物品。
二则洞口微微敞开，斜风之下也不时有雨往洞中飘落，背篓内放置了些许草药和垫底的大片树叶，再加上背篓的篾条编得觅食，好歹也能稍稍阻拦倾斜的雨水。
暂且有了容身避雨之处，秋霜沉闷闷的心情松快了些许。
此时她一边伸手揉搓赖赖它们沾满了雨水湿成一绺一绺的长毛，一边观察着林中的雨势。
兴许是松叶密布，勉强挡去了些许雨势，因此松林中的雨不算特别大。
可即便如此，在松林中淋着雨奔走了半刻钟后，她的衣衫也早已打湿。
好在里衣好歹没有湿透，否则哪怕如今是天热的夏日，搞不好也会被湿寒之气侵袭。
一眼望去，瞧着更狼狈的还是赖赖它们母子。
它们不似秋霜有衣衫遮挡，此时身上的皮毛在雨水的浸润下已然湿透，甚至还粘黏了不少残缺的枯枝腐叶和泥泞。
眼瞧着这场雨不知何时才能停，而此处狭小拥挤，半点能生火取暖的地方都没有。
秋霜只得一边伸手一下一下的捋掉它们长毛沾染的雨水，一边摘干净它们身上沾染的落叶枯枝，口中还随意寻了些话同它们嘀嘀咕咕。
往日她并非没见过晴时雨，可晴时雨大多来得及去的急，似今日这般一连落了半个时辰还不见停的却极为少见。
可老天不停雨，她也不敢贸然起身出去，生怕走着走着雨又大了，稍加思索只得耐着性子继续等待。
直到天色变暗，林中再不见光影洒落，外边的雨势才小了许多。
生怕这场雨会继续下个不停，秋霜想了想，觉得还是早些家去才好，于是她倾身摸了摸赖赖，又道：“天色不早，这场雨虽还未停，但比先时瞧着小了许多，若晚些这雨又大了才更糟心，还不晓得得耗在这多久呢。赖赖你且带着大毛二毛在前头带路，咱们这就回家去。”
赖赖呜呜两声，又低头蹭了蹭大毛二毛，紧接着秋霜便瞧见赖赖带着它们走了出去。
赖赖它们虽然先出了那处躲雨的洞口，却并未先撒腿跑。
直到见着秋霜收拾好东西，它又嗷呜一声，才开路似的蹿了出去。
秋霜本想着把背篓里那少许草药腾出来，用背篓顶在头上用做遮雨。
可转念一想却觉得这背篓顶在头上还更碍事儿，不但挡了视线，万一路上湿滑不甚摔倒还容易磕碰了脑袋。
再者眼下雨小了许多，晚些从林子里撅片大些的蕉叶也能遮挡，也就用不着这般费功夫。
一人三狼又顶着雨势在松林间奔走，刚走出林子落在身上的雨滴便密集了许多，且天色也黑沉沉的，再不见先前那烈日当空的模样，秋霜暗道不好，恐怕这一路上都得淋着雨往家赶了。
好在不远处就长着一丛低矮的大叶植株，虽叶片远不如宽大的蕉叶，但顶在头顶勉强遮雨也够了。
秋霜当即快步走到那处，干脆利落的撅了三片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