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不巧,火狐领子昨儿个已经被九江王府买去了,现在估计已经到了项王府。你想要,要不你跟项王商量一下?”苟敬的话里暗藏机锋,把韩翊堵得没话说,臊得韩翊只想赶紧往家溜。
不料苟敬却没打算放过他。他一把揽过他的肩,说道,“韩掌柜,好歹你也是我同行,我不能在你面前露怯不是?没有火狐皮,可我有灰狐皮啊,烟灰色,跟老鼠的一个颜色,也挺耐看的呢。”
说罢,苟敬便示意伙计把内里一件上好的灰色狐狸小褂拿来给韩翊看。那狐狸,一看就知道是存活了很多年的老狐狸,毛子油光水滑的,不用试穿都知道是寒冬里保暖的上品,只是这颜色太过古怪了点。
这老苟,左一句不显山不露水地埋汰人,右一句指着秃子骂驴,惯常见的小人做派,偏偏还说得那么地一本正经,让人挑不出理来。
韩翊笑问道,“好是好,就是不知道这么好的东西苟掌柜你不留着自己穿实在是太可惜了。”
苟敬听得出韩翊这是对他进行反击,但是这反击显得那么地苍白无力,他心里还是很有些得意的。
埋汰够了,银钱才是最重要的,他这时才说道,
“诶,韩公子,你见过几个商人是把自己手上最好的东西留给自己的?这么好的东西,一般人哪受用得起?识货的,早晚也得到诸侯王手上。
不过我听说,韩翊公子你,对项王是言听计从,所以呢,一般人都不敢不把你当一方诸侯来对待,这件麻灰小褂,最适合韩公子你不过。
如果一件不够,半月后,我再进一件,送你府上,价钱好说。”
苟敬把人埋汰到这地步,饶是韩翊再好的气性,哪怕是他跟自己同是刘邦麾下的同袍,也忍不住要与他认真计较一番。
他轻轻地拨拉下苟敬的手,再像扔死老鼠一样地作扔掉状,
“借苟敬掌柜吉言,这件灰鼠色狐皮小褂,我还真就要了。不过呢,我有个要求,得要你姚记正经的印记作成的内标,还有识别度高的购买契约。”
苟敬尬笑了下,知道韩翊没憋好主意,只是这会儿他店里所有的目光都被吸引到他俩这儿了,本想是通过些许手段耍上韩翊一耍,没想到会被他给反套路了。
韩翊这是给苟敬下了个钻也得钻,不钻也得钻的套,苟敬笑着就要把韩翊往里间拉,韩翊却不理他那一套,说道,
“苟掌柜这就不对了,咱俩做的,可是天底下最正大光明不过的买卖,有啥不能让大家伙看的?今儿个,就在这,咱们得把这单生意给他做成了!”
苟敬本想把韩翊拉到私密处,哪怕是不做这单生意,也要把他要的那个内标还是契约什么的给赖掉。
苟敬和其他人不一样,他可是跟好些个真正的诸侯王过从甚密的,要是他小小地做个动作,自己也会麻烦不断的,何苦来给自己找罪受呢?
他终于软下了身段,与韩翊商量道,“前几天我店里请的绣娘被征用到外地还没回来,要不这样,后头我给你补上,行不?”
韩翊笑着指着后院处,“行内的都知道,姚记的百十来个绣娘堪比齐地的,即使是官家要征,征用的人数也不会超过四成。一个有样本的标识,十来个绣娘最多半个时辰就做成了。苟掌柜借着在逗我玩呢还是在逗我玩呢?”
苟敬气得满脸通红,奈何店里人都看着呢,又不好辜负了长久以来诚信的好口碑,于是只得吩咐底下按约定的去做与韩翊。
直到韩翊付完账离开姚记,苟敬的心在滴血,脸上却笑得比春日里的山茶花还笑得灿烂,想着怎么把这事告诉小柒,让他帮忙给处理一下。
韩翊的心里却乐开了花。一想到方才自己模棱两可的话惹得苟敬坐卧不安的样子,就觉得十分地过瘾。
小柒在邯郸养病时,曾夸赞苟敬是刘邦麾下间者中不可多得的多智之人。他最想看到的是,苟敬如何化解这场不安。
不过韩翊并没有苟敬想象中的那样要把那灰鼠色狐皮褂子送到任何一个诸侯王那去。刚才苟敬把那东西送到他跟前时,他拿手摸了摸,便认得那是不可多得的好货,在保暖上远比灰熊的。
他到现在还记得小柒在离开邯郸前,年纪轻轻的,好像已经有了畏寒的迹象,最要命的是,稍微受点凉,就能见着他在没人处疼得直咧嘴。
他想就着这灰不唧唧不易被一般人辨识,再搭上几块色差不大的上好的皮草,改成个灰色大氅,再把大氅做成里子,外边缝上细麻布的,最后绲上边,任谁也看不出内里的好货,让小柒穿上才好。
而他店里,比姚记更不缺的就是绣娘了,而且在天黑前就能做好。一想到小柒再不用受冷,韩翊就打心眼里高兴了一路。
一整个下午,韩翊都没有等来姚记的人。但是他店里却热闹非凡,各色贵妇带着他们的仆从手上拎满了从店里购得的上好佳品。
听店里的伙计说,她们买了却一直在店里盘桓着不肯离去,行为有些诡异,伸手不打笑脸人,他们是客户,店里又不好强行驱赶。
韩翊猜到了几分,不敢强行纠缠,只好绕道从后角门进去,把活计交待好了之后,再走到大堂里,眼睛扫了一圈,见都是些生面孔。
再看她们的穿着,都是上好的货色,便知道平日里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吃穿用度都是伙计送上门的供挑选的那一类。
深宅大院出来的,个个都不简单,都是不好得罪的,韩翊的心咚咚地跳得厉害,怕着有事发生,就万分小心地赔着笑脸,让伙计奉自己珍藏的最好的蜀中的花茶,还有够得着的各色时鲜果品。
他一直在观察着,发现她们所有的人,都在簇拥着一名与梁掌柜年龄相仿的中年妇人,而那妇人却面色柔弱,不像是拿事之人。心里便有了盘算。
只见那妇人拉了拉坐在她跟前的一精明外露的二十四五的女娘,再目示了下韩翊,让她跟韩翊交待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