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翊终于从小柒那得到了陈平已经安全到达修武城,并且投身到刘邦麾下的消息,很为他感到高兴。
刘邦给韩翊下达的第二个任务就是与彭城内的游侠交游,笼络人心。
所谓的游侠,多半是那些武艺高超的人士,他们萍踪不定,对自己的亲人尚且凉薄,更不会为他人所牵绊。
要是在平日,韩翊要找到这些个游侠,绝不是件容易的事,可是当他在陈平走后,常与酒相伴,甚至项悍还带他去过彭城大大小小的酒馆。
项悍家有娇妻,在彭城南也养有一外室。那外室本是酒家处的一女闾,鹅蛋脸,樱桃小口,颇会应付场面。
后来不知怎地,就入了项悍的眼,项悍为她赎了身,还为她买了一前坊后屋的宅院,让她自己做起了支配女闾的老板娘。
当项悍把他带到院落深处时,告诉他,这么个地方,就算是他老爹老娘还有亚父项羽什么的,统统地都不知道。平常无事时,他常来这里闲逛。在这儿,他还有一双没入族谱的儿女。也只有在这儿,他才是最放松的。
那老板娘的兄长,就是一游侠,他平常常带人到酒馆来,豪饮到天明。韩翊偶尔也在被邀请之列。
一般的百姓是没有多少机会习武的,可韩翊在项羽或者刘邦军中,常看见那些个出身寒门却武艺了得得了军中高职之人。自从与这些个游侠打交道之后,他才知道,那些个百姓中出来的翘楚,大多就得师于这些个游侠。
其实游侠中好大一部分都是有家室之人,行侠仗义是一方面,他们也有养家糊口的压力,于是就着一身武艺,开了塾收徒赚教授武艺的资金。经营得宜的,买田置宅的,比城中中等人家日子还好过。
不过他们都是生性豪放不拘小节之人,常常不像是一般市井之人那般对银钱锱铢必较,所以银钱来得多,去得出快。许多平常百姓,大多不愿意与他们结亲。
韩翊与他们打交道时,非常地注意细节,在那些个细致的人面前,往往以钱结交之;在那些个不拘小节之人面前,往往以“义”结之。他们这群人,对彭城内坊间的传闻,最是熟稔不过。
韩翊通过他们知道了东城的老头爱喝酒,西城最美的小娘暗恋一个已婚的大叔,还有北城的袜子南城的瓜,就好像城里的那些人都是他的邻居似的。
这天,韩翊走进杏花林深处的一家酒馆,刚捡了靠窗的一处坐下,便听见一熟悉的声音,“桂花酿两坛。黄牛肉五斤。”
声音是从案几对面传来的,那人摘掉斗笠,笑眼盈盈地看着韩翊。
是陈平!
韩翊的眼睛里全是喜悦,想要倒酒的手抖得厉害,酒洒得满桌子都是。陈平接过他手里的酒坛子,笑着说了句,
“往后,我是你大兄,也是车夫的大兄。”
车夫指的是夏侯婴。
陈平已然知道了他的所有,包括小柒。
韩翊见着陈平,眉梢眼角都透着笑意,可陈平见了他,却始终云淡风轻的,淡淡地问了句,
“自我走后,亚父和钟离眜还有龙且,周殷他们都还好吧?”
韩翊顾不得那么多,只悄悄地把那次被项悍带着接的龙且的骸骨的事说了出来。陈平听着,淡淡地来了句,
“龙且没死,他还活着。听说不久后,他与韩信将有一场大战。不过他的兵力远胜过韩信,胜算极大。”
可那天那牛车里的,究竟又是什么,会是谁呢?韩翊很想问陈平知道不?陈平没有回答,依然是答非所问,
“苟敬,是你韩家和仓家的大恩人,以后除非不得不做戏,否则不要负了他。”
韩翊的眉眼中全是不可置信,是苟敬救了仓慈,救了韩家,可自己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被卷进了这场看不到尽头的漩涡里,他能怪谁去?
陈平看了他一眼,眉梢眼角全是讥讽,“苟敬对你做的,和你对我做的,除了形式上激烈程度不一样,在实质上没区别。他把你拉到那,你又把我拉到同样的境地。好啦,都怪我眼瞎,错把你当兄弟。现在我们是同一条船上的人,你高兴啦?”
为了找自己的爱人,然后顺带坑了自己的兄弟,的确是不够厚道。韩翊把头埋得很低。
“不妨告诉你,你的家小,和我的,都在同一地。后头还有许多事,要包括苟敬在内的我们一起做。你做的那些个屁事,我不怪你,你怪不怪苟敬,自己看着办。”
陈平变了,自从见了刘邦之后。韩翊忍了一气,还是问了,“其实那头比这头好多了,也许,你早跟了那头,处境肯定比现在还好。”
陈平剜了韩翊一眼,“好个毛。你对那头了解多少?你又对这头知道多少?你知道那次我收服司马卬之后,这头只给了二十两黄金,我为何没有不满吗?因为这头做事,还有底线和仁义,那头做起事来,简直就是不择手段。你干了什么你知道吗?你拉了我一起助纣为虐!”
是的,刘邦把妻儿老小放在彭城不远的丰县老家,实质上是变相地做给项羽看的。而刘邦先后耍手段扣住了自己和陈平的妻儿家人,却是为了拿捏,做法实在下作之至。
不过,到现在陈平还是没有说仓慈母女究竟在哪。或许他知道在栎阳或者新郑,但是不知道具体的地。可能是陈平也不知道吧。
早就开始做了刘邦的间者,现在是进退不得,只得硬着头皮继续下去。估计陈平也是同样的心情。
既来之,则安之。韩翊很快便调整了心情,问了句,“下一步我该怎么做?”
陈平来了句,“我回来的事,不能外泄,这是其一;其二,你继续与那些游侠交游。”而后陈平从衣袖处摸出了一荷包,上边的花纹样式已经不一样了,不过韩翊认得,那是仓慈的母亲的女红,里边的金瓜子可是一枚都没有少。点明的活动经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