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许贯中得知有一万官军往独龙岗方向走时,兴奋的直搓手,这草包要是带着这剩下的不足八万人再来对战多好啊。
他知道去独龙岗这一万人多半是回不来了,据姬家兄弟说,独龙岗的防御比梁山本寨要高很多……
天空被一层厚厚的灰白色云层所笼罩,显得格外阴沉。即使时间已经来到了巳时(上午9点至11点),太阳却依然羞涩地躲藏在云朵之后,迟迟不愿露面。这就如同汪恭人那张戴着面纱的面庞,令人不禁心生好奇,想要揭开那层面纱,一探究竟。
尤其是现在,好不容易等到太阳不再那么耀眼刺目,可以勉强直视的时候………
十月底的山东大地,已有了丝丝寒意。微微的寒风吹拂着周信的脸庞,让他感到一阵凉意,仿佛这寒冷的秋风能穿透他的肌肤,直抵内心深处。周信不禁打了个寒颤,心中的凄凉感愈发强烈。或许是因为风太冷,又或者是其他原因,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但这种感觉却如影随形地缠绕着他,让他无法摆脱。
他骑着马走在最前面,他对这次剿灭独龙岗颇有怨言,三个庄子而已,大宋这样的庄子很多,练得一群青壮,连铠甲都没有,如何是官军的对手?
他最开始领到这个任务的时候就怨念颇大,他认为童贯让他带着这本部人马去剿灭独龙岗,完全是杀鸡用牛刀,这样的庄子派遣一个统制官,领两三千人去就是看得起他们了。
后来童贯又悄悄告诉他,让他在独龙岗杀个鸡犬不留,人头收集起来,再缴获那里所有钱财,这才是他心凉的原因。他自己也是庄稼汉出身,知道庄稼汉的情况,就算庄主再坏,关庄客什么事?庄主说话,他们能不听吗?
他开始也是质疑的,童贯告诉他,那里的庄客家家富裕,和别的庄子不一样,妇孺都会刀枪,一听这个,他也勉强同意了。
可是现在一想,不对啊,自己虽然没读过书,可粗浅的大道理还是懂的,能让所有庄客都富裕的庄主他能是坏人吗?随后又想到,这对抗朝廷定然也是坏人,再说还得报小童大人的知遇之恩呢,大不了打完这一仗就辞官回家………
他强迫自己这样想,勉强给自己找了个动手的理由,安抚一下自己的良心,继续出发。这也就是打一些庄民,他能多想想,若是打别的人他是不敢多想的,战场上分心就是要命。
很快来到独龙岗外面,前面就是盘陀路,他仔细的观察着地形,这里就是一片林子,他本能的觉得这片林子不简单,就好像隐藏着什么巨大的危险,故而停下。
他派了五百人打头先进去看看,沿着大路走了百余步没什么事,看着这五百人转过弯消失在视线内,准备让大军跟上时,就听见一声接一声的惨叫声。
他立即带着人冲了上去,原来前面有坑,坑里有数十人,好在真正死亡的只有十几个,坑的对面站着数百人,显然这些人过去,坑才发挥作用。
这种陷阱他听说了,梁山在寨墙前做过,看到只是这种陷阱他松了一口气,把坑里的伤员都拉了上来,再留下一些人照顾,让他们在外面等着大军,不用跟着去了。
然后他命人绕开大坑,继续沿着大路前进。
一路小心翼翼的检查着是否还有大坑,可直到所有人都基本进入树林,也没再出现。
就在这时,突然一阵悠扬的牛角号声响起。
周信大喊道:“戒备!”
他手下的官军也是训练有素,就地迅速摆开一字长蛇阵朝着两边戒备着。
不等官军多观察,刹那间,弩箭如雨点般从四面八方朝他们射来,官军顿时倒下一片,哀嚎声遍地。
周信见形势危急,急忙命令大军按原路返回。然而,只见后军统制官赶来禀报说:“来路已被完全堵塞,必定有伏兵!”周信在马背上观察四周情况,果然发现周围有许多伏兵,于是他再次下令让士卒们四处寻找其他道路前进。
大军前行了一段路程,一名士卒前来报告:“都监,前方都是盘旋曲折的小路,我们已经走过一遍,但发现还是回到了原来的地方,我们可能遇到了鬼打墙。”
这时代的人都迷信,这么一说,所有人都感觉头皮发麻;让大家和贼寇拼命可以,可和鬼神打交道咱们实在干不了,这专业不对口啊。
再说咱们又是当兵的,又有这么多人,阳气这么足,这鬼得多深的道行才能让咱们着了道?
周信看到这情况,连忙呵斥道:“休的妖言惑众,哪来的鬼!”
紧接着,另一股士卒也跑来报告:“大路中间设置了很多陷阱,里面布满了尖锐的竹签和铁蒺藜。”
周信现在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他也派出探子去打探,可他却没有宋江的运气,也没有什么钟离老人给他们指路,那老头现在在琉球府呢。
即便他把所有斥候都派了出去也没有卵用,斥候大部分被困在别处活捉,就算有少部分侥幸出去也逃脱不了被擒的命运。
就这样,官军困到晚上,士气更是直线下降,武松和樊瑞、扈三娘分别带人开始活跃起来。
官军可是倒了八辈子霉了,开始还好,独龙岗的人只对十个人以下的巡哨动手,别的官军往往只听见惨叫声和短暂的交手就跑过来查看,结果这么点时间人就不见了。
后来到了子时左右,哪怕你有数百人在一起,只要离大部队远一些,就会很快被团灭。
到了下半夜,官军聚在一起,也不敢派岗哨了,派出去也是被摸哨的命。
聚在一起还是不消停,他们明目张胆的跑进来抓人,进来会在规定的时间内撤退,不管得手不得手都会撤,显然是老手,手法娴熟。
有时气急败坏的官军,就去追,可一千人出去,回来的连一半也没有了………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周信一清点人数,少了两千多,这下他开始慌了,照这样下去,自己这一万人,两三天就被他们撸完了啊。
他把几个统制官和都头叫过来问道:“有没有抓到他们的人?”
“没有,倒是杀了一些,不过尸体大多都被他们带走了,还有两具尸体在,没什么异常。”
“走,看看去!”
其实官军恨的他们牙痒痒,这群人神出鬼没的,当然出手就是杀招,哪顾得上抓人?稍不留神就跑了,哪来得及绑?
周信很快看到了那两具尸体,是两个男性,大概有四十来岁,看着面相他就知道,一看就是庄稼汉,还是顿顿能吃饱,经常吃肉又经常劳动和偶尔打熬身体的家伙。
他自己就是这样的庄稼汉,那是因为父母就没吃饱过,有点好吃的都给他了,才把他养的这么强壮。
窥一斑知全豹,看来这个庄子上真没穷人,接着他开始思考出路,他知道自己赢不了了,再也没有原来的轻视之心,这时的官军,仅仅一个晚上就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再加上他也不太会安抚士卒,再这样下去,说不定“炸营”都有可能发生。
一想到炸营的恐怖,饶是周信也感到不寒而栗,“炸营”也叫“营啸”通常发生在极度紧张的军队中,由于长时间的压抑和积累,士卒们在某个夜晚可能会因为噩梦或其他原因突然惊叫起来,进而引发其他人的连锁反应,导致整个群体陷入歇斯底里的状态,甚至自相残杀。
这种情况任何人都无法阻止,只能等天亮了,他们自行平息,那个说有鬼的士卒,周信现在想杀了他,可惜那个家伙也在昨晚失踪了………
周信一面让人抬着这两具尸体,在士卒中间展览,让他们相信他们是和人在打仗,不是鬼神,让大家不要害怕。一面在抓紧时间想出路。
可效果微乎其微,不光周信想不到什么好办法,士卒们也不太信,大家都困的不行,哪有时间听你唠叨?他们没有见过这样打仗的,要么两军对阵真刀真枪的干,要么你就是偷营,咱也痛快点,杀进来乱杀一通。
可你每次进来绑走几个人是什么意思?其实梁山这么做只是为了抓俘虏而已,要是歼灭他们,现在就应该打扫战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