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万千脸上带着疑惑接听了手机，电话里朱董阴恻恻的声音传来：
“你是不是在帮什么人，在网络上做一些黑公关做的事情？”
沈万千扭头看向一脸好奇的姚雪，语气很是平常：
“没有，朱董，我现在只是在咱们省城的分公司，和刘立他们聊一聊下季度公司主要动作。”
他说完这句话电话那边久久没有言语，这突如其来的沉默使得他整个人呼吸都慢了。
沈万千皱着眉头心里发虚，但还是没有说话静静的等待着。
“平常的事情我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的这个事情你要是撒谎，可没有反悔的机会。”
沈万千听着电话里这样隐含威胁的话语，他整个人的心里都产生了恍惚。
在朱董面前他从来都是红人，平日里从来没有见过对方这样的严厉。
沈万千思来想去当下承认道：“朱董，我和您照实说吧，确实有这回事儿。”
说着，他试探的问道：“是不是那个叫林雨的有什么关系，托人找到了您帮忙？”
电话里，朱董冷笑一声，这一笑只把沈万千的心里搞得发颤。
但是他一想到姚雪说过，这个男友是个普通人，又顿时心里稍安几分。
朱董：“没有人托我帮忙，只是有人通知我，你貌似在欺负人，让我处理。”
沈万千瞪大眼睛，嘴上开始反复嘟囔：“通知......通知。”
他这个传媒领导对这个词眼可太敏感了，通知董事长的人得是什么背景？
沈万千想不明白，这踩蚂蚁几脚怎么变成踩钉子了。
他咽了口唾沫，心里很忐忑的问道：“朱董，你打算怎么处理，我这就把事情终止成吗？”
“不不不，我不光要把事情终止，我还会主动联系对方赔礼道歉，你看这样行吗？”
朱董听后嘴上漠然道：“倒也不必这样，这样太麻烦了......”
沈万千听到这话心里狂喜，他觉得自己还是高估了那个姓林的能量了。
对方可能也就是刚巧隔着几层关系，层层托付找到朱董，那这个事情并没有很严重。
他这边心里刚乐观起来，就听见朱董不带感情继续说道：
“你不必和他见面了，你想想办法从公司里面自己消失吧，这样大家的面子都好看些。”
沈万千听到这话，严重怀疑自己的听力出现了问题，突如其来的变故给他弄愣了。
此时此刻，他觉得自己好像不是熊城新闻总部的沈总，而是莫名其妙的一只小蚂蚁。
朱董见电话久久没有声音，他继续说道：
“如果你要是不甘心不听话，我想我会让你自己体面的。”
这样略带威胁的话听在沈万千的耳朵里，终于是让他从空白的大脑状态清醒了不少。
他不甘的问道：“你刚才不是还说，要是撒谎没有反悔的机会，我也没有撒谎啊！？”
朱董淡淡道：“省时间的套话而已。”
沈万千听到最无耻的话就这样被说出来，他顿时心里升起了一股无力感。
他在脑子里疯狂的寻找生路，寻找一些可以回复的翻盘言论，最后只能是无力求饶：
“朱董，不管怎么样你也不能这样的小事儿，就这样一句话干掉我，这不合理啊？”
朱董云淡风轻的开口：“别挣扎了，我拳头比你大，我就是理。”
沈万千惊诧于今天对方的面孔，这是连装都不再装了，直接丛林法则弱肉强食。
他心里带着震惊和不解，委屈和迷茫，很是不甘的问道：
“朱董，对方到底是什么样的关系，至于你这样不顾念旧情，我的能力您可是清楚的！”
沈万千话语间标榜着自己的可利用价值，他觉得可悲的同时又忍不住带了点希望。
说完这话，他轻轻的点击了扬声器仔细的听着，期待对方有一丝改变想法的可能。
可下一秒他就失望了，朱董的声音被扬声器放大，带着一点微弱的杂质：
“别人具体的身份我是不清楚的，不过要照顾他的人，我是不愿意得罪的。”
沈万千更加的吃惊了，姚雪也听到了扬声器的这句话，心里隐隐有了担心。
沉默了很久，沈万千咬着牙道：“我听明白了，你这是要牺牲我和别人交好送人情。”
“到底是什么样的背景，能让您主动示好，你这样做值得吗？”
沈万千越讲越激动，终于大声的质问道：
“您这样对待我，难道就不怕我和其他人沟通，让大家一起对您心寒嘛？”
“您这样对待我，难道忘记了我给你做过的事情嘛，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
他情绪的激动没有换来朱董平静心态的一丝涟漪。
不仅如此，朱董的声音甚至更加的冷漠：
“公司已经给了你报酬，你应该感谢我提供给你的机会。”
“还有，你做的事情换别人结果也是一样的，不值得特别强调。”
沈万千听到这里心都要碎了，巨大的自我怀疑包裹了他的全身。
就在刚刚，刘立还当着别人面历数他的光辉战绩，这没多久的功夫全都一句话成飞灰了。
沈万千再也克制不住这种心理落差，骄傲的自我认同感使得他不甘的咆哮：
“什么叫换别人也一样，你这是在胡诌，这是在抹杀我的功劳。”
会议室里的这声怒吼，把姚雪吓得一个激灵，把办公区的一些同事也是震到了。
大家纷纷看向不远处的小会议室，心里面又是好奇又是疑惑。
当然，更多的是觉得这个领导精神有些问题，大白天在这呜嗷呜嗷的没点形象。
朱董话语的情绪终于带上了波动，他冷哼一声：
“你不要给我哇哇叫，事情就是这样，把事情撤了然后自己滚蛋，我不愿意多说。”
沈万千听到这样扫垃圾的词语，高傲的自尊激怒的眼圈都红了，满是不甘心的咬牙道：
“既然已经撕破脸了，要是我不这么做呢？”
朱董淡淡道：“你在公司也没少捞，送你进去是很容易的事儿，差不多得了。”
“你这样的小蚂蚁怎么能撼动大象，念在共事一场，你刚才对我的大吼大叫我全当没听见。”
“当然，你要是不按我说的做后果自己也清楚，毕竟你也是当过总的人，知道些特殊手段。”
沈万千愣愣的看着手机上面的通话结束，他到现在都缓不过神，觉得这一切是梦一样。
与此同时，朱董挂断电话神情轻松的和没事儿人一样。
旁边的女助理轻声问道：“朱董，别人只说了看着办就行，咱们是不是太过了？”
要是别人这么没分寸的多嘴，早就被训斥一通赶走了。
但是朱董看着自己精心挑选，一眼看去十分有灵性的姑娘，当下来了兴致解释道：
“看着办就行，这句话就是语言的艺术，既然有这个电话就说明这件事情非常重要。”
“体面人从不发狠只会说最圆滑的话，看着办就是怎么办最合适最狠就好了。”
“要是仅仅把事情压下去道个歉就完事儿，那也不会有看着办的话了。”
姑娘听后思考了几秒，带着一脸的疑惑追问：“我觉得这种潜规则的话还是有弊端的。”
“处理事情的度，大家未必一个标准，没准你让沈总离开是执行过度了也说不定。”
朱董淡淡道：“作为领导思考的不是过度与否的问题，而是选择带来的可能问题。”
他看着姑娘一脸的胶原蛋白和求知欲，当下又来了兴趣细细教导道：
“我牺牲他就像牺牲一只蚂蚁，什么这个总那个总，他不干有的是人干。”
“但牺牲一只蚂蚁，有很大的几率换来一个巨无霸的人情，这样的机会无疑是天上掉馅饼。”
“别说是很大几率，就算是0.1%的几率，那我也会这么干的，你知道为什么吗？”
姑娘带着一脸的复杂轻声道：“看似很重要的人其实也可以随意替代。”
“筹码的成本忽略不计，有机会牺牲掉扔到牌桌赌一手，是非常不错的选择。”
朱董看着眼前的姑娘，点头道：“真聪明，有灵性。”
姑娘听到这话心里无比的凄凉，他是知道沈万千在公司的等级的。
那在分公司好比天神的存在，在集团那也是出了名的精明强势。
但眼下，别人只需要几句话，就可以把这样的一个人，直接像蚂蚁一样碾死。
......
欧立大厦，会议室。
沈万千不顾形象在椅子上吸着烟，脸上一会儿阴狠一会儿不甘最后化作深深的无奈。
姚雪站在一边，她听到的信息不全，此时心里只有忐忑和疑惑。
沈万千用力把烟头掐灭，烫手的感觉比不上他心里的恨意与癫狂。
他在之前的聊天群，录了一段语音：“所有的水军营销立刻终止，删除所有痕迹。”
聊天群并没有一个人问为什么，而是纷纷回复：收到！
沈万千很是无奈的把手机扔在办公桌上，伸手去抓笔记本的外接鼠标。
姚雪听到前面的话当即愣了，见对方去抓鼠标忙的伸手阻止：
“你干什么，是不是要动我的东西？”
沈万千看着眼前的女人怒火攻心，一切的一切都是对方害的。
他一把就推开了上前伸手的姚雪，后者直接被这股大力推倒，呆呆的摔倒在地上。
姚雪抬起头看着对方，身体却没有丝毫的行动。
她心底对眼前人的卑微感，剥夺了自身的勇气，一时间竟不敢站起阻拦。
沈万千一脸的晦气，把姚雪这几个账号的发布内容全部删掉。
一瞬间，海量的女网友发现，她们疯狂攻击咒骂的渣男新闻，直接从网上消失了。
主账号，那个首先曝光的女方受害人，此时此刻已经删除了内容。
正当她们想着在次级账号上，寻找新的战场发酵第二次围攻渣男的盛宴时。
那些次级账号就跟商量好的一样也统统消失了，整件事情仿佛就没有存在过。
会议室里死一般的寂静，姚雪还是呆愣着坐在地上，带着恨意瞪着沈万千。
沈万千走到她的近前，轻轻抬起对方的下巴：“你让我失去了奋斗几十年的事业。”
说着，他张开嘴巴，牙齿在胡茬的衬托下更显亮白。
他龇牙裂嘴，牙齿磨出声，脸上带着扭曲和恐怖：“我现在真想活活啃了你。”
姚雪看着对方的样子，她还是首次见到对方如此的不优雅和失态。
她声音糯糯语气如猫，担忧且害怕：“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为什么会这样？”
沈万千听到这里已经把拳头捏响了：“为什么？我他妈还想问你为什么呢？”
“你知不知道因为你这点破事儿，我让咱们公司董事长抛弃掉了。”
姚雪听的整个人都懵掉了，她脑子里面有奇怪的想法，但是不敢确信，只好颤声道：
“因......因为我的事儿？竟然惊动了......董事长？！”
沈万千俯视着她，一句话都没有，脸上的晦气和恨意是收也收不住。
要是平日里接触他的人看到现在的神态，一定会觉得自己是看错了。
一向冷静精明不失狠辣的沈总，哪里会有这样的表情。
姚雪想了很久，最终似乎自己不敢深想了，只能抬头问道：“是因为......是因为林雨？！”
沈万千听到这话，一脸不屑的看着她：“不是因为他还能因为谁，是因为你？......你配吗？”
姚雪听到这话猛地站起：“不可能，他不可能有这样的关系，我是最了解他的人了。”
说完这话，她整个人仿佛思维呆滞，脑子里闪烁着对方昨天的变化。
那是以往三年她都未曾见到过的阴狠与戾气，她觉得似乎自己对身边这个男人错判了。
沈万千真想抓着对方脸狠狠的抽几下解气，然后大骂：“你了解***。”
但他终究是忍住了，不管怎么说他也是久居上位，一时间还是没有发泄出去。
“董事长，因为你嘴里这个不可能的人，一点言语的缝隙没给我留，直接让我滚蛋了。”
沈万千说完这话，又弯下腰轻轻拍打几下姚雪的脸：“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嘛？”
姚雪仰起头，脑子里是无数张林雨的温柔笑脸，落差感让她精神恍惚内心撕裂到爆炸。
她像一个不会思考的弱智，或者说强迫自己不敢思考的弱者，只能茫然问道：“为什么？”
沈万千没有说话点上一根烟，如昨天一样轻轻对着面前的女人吐烟。
他嘴角有些抽搐，看着一脸呆滞的姚雪，一字一顿道：
“因为你让我陪你搞的人，背景强大到离谱，使我在董事长心里毫无分量。”
姚雪听到这话瞪大了眼睛，她不愿意相信的事实，还是被对方说了出来。
她整个人有些崩溃，已经不知道自己找王森找沈万千向上爬，试图改命到底为什么。
姚雪呵呵的笑了两声，然后疯狂的摇头，看向沈万千：
“你是故意骗我的，这怎么可能啊？你是我们熊城新闻总部的大佬！”
说着，她伸出胳膊颤抖着指向会议室的门：“就连......就连我们刘总，都把你视作大佬。”
“你这样的人物，怎么可能就这样被牺牲掉，一定是你在和我开玩笑，一定是。”
“你昨天还信誓旦旦的说，林雨是只蚂蚁，今天怎么会这样呢？为什么？”
沈万千听到对方的言语，又想起昨天自己的大言不惭，当下笑得弯下了腰。
他自嘲的笑了很久，然后俯视着姚雪一脸的恨意：
“你像个弱智一样说别人是普通人，你要死就自己死，你他妈拉着我干什么？”
姚雪看着对方扭曲的脸，看着眼前这个平日她要尊称您，遥不可及不是一个阶层的存在。
终于，她在心里承认了，林雨可能有着远超她想象的背景。
姚雪的脑海里浮现了林雨的脸，对方这三年里无时无刻都在温柔的笑着。
想到这里，她后悔的全身颤抖。
沈万千看着对方的模样，不忘讽刺道：
“从你所谓前男友的反应速度，以及动用关系的效率来看，别人应该早就预判了你的操作。”
姚雪听到这话想起了林雨的信息。
“第五次。”
这三个字在她的脑海里不断放大，震颤，仿若雷鸣！
姚雪想着对方在订婚宴上说的四次机会，以及那些主导者始作俑者的警告。
她整个人瞬间从心底涌现寒意，这种危险来临的过程，要比危险本身更加让人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