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大老爷升堂。
“王二,昨天晚上让你抓的人,可抓回来了?”
那捕快出列抱拳:“禀大人,犯人已经带回,目前关押在大牢内!”
大老爷满意点头:“可验明正身?”
王二面色古怪:“已验明,正是保安堂东家许仙!”
“那本官之前让你抓的是谁?”
“也是许仙!”
大老爷眯起眼睛,语气森然了起来。
“所以有两个许仙?”
王二抱拳低头,讷讷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
此时站在一旁的师爷靠近一步,压低声音说道:“尊府暂且息怒,昨晚突发意外之后,就已经命人仔细验过了,毫无疑问,关在大牢里的那个才是许仙。
而抓来的这个,只是样貌与许仙一般无二而已,所以……”
大老爷神色微动:“你的意思是说,双生子?”
师爷摇头:“怕是另有隐情!不过,尊府也不必担心,学生敢保证,此二人必定有一人是真凶!至于谁真谁假,大人叫过来一问便知!”
大老爷点点头,“师爷所言极是!”
言罢抓起惊堂木一摔:“来人,将这两个许仙都给我带上堂来,老爷我要亲自审问!”
“是!”
当下就有四名衙役出列,拎着水火棍抱拳之后,便陆续走出了大堂。
不多时,衙役们两两一组,压着两个相貌一模一样的人走回来。
水火棍左右交叉,用力向上一甩。
一个许仙顿时遭不住,踉跄着上前两步,跪倒在地。
而另外一个许仙则岿然不动,那俩衙役都已经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却还是搬不动他分毫。
如此明显的差别,一下子就将第二个许仙给显现了出来。
大老爷心中一喜,面上却更加的严肃。
“大胆,你是何人,见到本县为何不跪?”
第二个许仙轻哼一声,随意的抱了抱拳:“学生是读书人,朝廷都有优待,见官不跪又如何?”
大老爷气乐了:“你一无公名,二没有参加过科举,哪来的胆气自称读书人?还有姓甚名谁,为何不说?”
“草民姓许名仙字汉文,乃钱塘县人氏也!”
此言一出,众人都将目光看向了第一个许仙。
而那个瘫坐在地上的许仙,也像是傻了一般,双眼发直的盯着第二个许仙,嘴唇颤抖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大老爷见状皱起眉来:“那你呢,你叫什么?”
“小人……小人……”
许仙打着哆嗦,面色苍白,显然是这一场突如其来的牢狱之灾,已经把他的胆子给吓破了,如今面对威严的大老爷,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其实,正在大堂门口,一直处于避嫌状态的李公辅忍不住了。
他迈步出列,抱拳行礼。
“大人,此乃卑职内弟许仙,乃保安堂的作观大夫!”
大老爷斜眼看过去:“你认为此人是真?”
李公辅点头,朗声道:“没错,汉文自幼饱读诗书,虽不曾科举,却也以读书人自居,绝对做不出偷鸡摸狗之事。
而身为读书人,对于大人的敬重也绝对是发自内心的,可此人从上堂来,便神情倨傲,不但没有半点读书人的气度,而且言语嚣张,姿态放肆。
卑职可以肯定,此人绝对不是我知道的那个许仙。”
“你的意思是,有人假冒许仙?可为什么呢?”
大老爷嘴上虽然这样说的,目光却紧紧的盯着第二个许仙,试图从他脸上展露出来的细微表情,判断出更多的信息。
“必然是栽赃陷害!”
李公辅斩钉截铁的道:“内弟开医馆,悬壶济世,不敢说普渡众生,却也医者仁心。他读过书,知礼法,懂规矩。
因此只要不是脑袋坏掉了,就不可能大摇大摆的花印官银,但凡了解官银的读书人,都不会做出这么没理智的事!”
他这边慷慨激昂,那边许仙脑袋都快要塞到裤裆里了。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
那些官银确确实实是他花出去的,而且华的光明正大,花的大手大脚,没有半点顾虑。
一想到这一点,他就羞愧的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
官银是什么性质,别说读书人了,就算普通的商户百姓,也是知之甚详。
可自己来到官银之后,却想都没想就往外花,怎么看都像是个没脑子的白痴。
“说的也算有道理!”大老爷不置可否,他的目光转向第二个许仙:“所以你认为,必然是有人冒充,想要嫁祸给许仙?”
李公辅抱拳低头:“大人,卑职想检查一下此人的面部。”
“哦?为何?”
“卑职久在乡间,知道一些江湖辛密,有些会易容术的江湖人,能够利用豆皮和一些奇怪的材料,制作出人皮面具。
戴上之后,只要在化妆一二,就能瞬间换一张面孔。因此,卑职怀疑……”李公辅看向第二个许仙,双眼之中寒冰一片。
“哦?竟然还有此事?”
大老爷来了兴趣,摆手道:“那你速速查看!”
“是!”
李公辅抱了抱拳,快步走到第二个许仙身前,他正要伸手摸下对方脸的时候。
第二个许仙忽然推后了一步,将他的手掌让了过去。
李公辅愣了一下,随即大喜过望。
“果然有猫腻!”
第二个许仙微微冷笑:“不愧做了多年的捕头,脑子转的就是快!算了,既然被你们发现了,我也就不必顶着这张面孔!”
随后,在众人的注视之下,第二个许仙抬起靠着锁链的双手,在脖子左右两侧摸了摸,竟然真的找到了一块皮,用力向下一撕。
刷啦一声。
整张脸被撕掉,露出了下方一个完全陌生的面孔。
这戏法变得令在场所有人都为之一呆,别说县太爷和那些没见过世面的捕快们了,就连提出这个想法的李公辅,都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他心中忍不住惊叫:我的个乖乖,弟妹说的竟然是真的?这江湖上什么时候出现了这样一门易容术了,简直可以以假乱真呀!
第二许仙似乎很满意众人的表情,他环顾一周,微微冷笑道:“既然被你们发现,小爷也就不再隐瞒,小爷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江湖人称千面郎君薛蟠就是我了!”
现场一片安静。
在众人的古怪眼神中,控制着“薛蟠”身体的高宁,也隐隐有些奇怪。
这些人是怎么了?这个时候不应该大喊六六六吗?怎么一个个都不说话了?
难不成薛潘这个名字有点太霸道了,直接把他们唬住了?
不应该吧,这个时候还没有石头记呢。
就在高宁思维发散知己,大老爷能先回过神来,他眼神古怪的打量着高宁,拿起旁边的茶水喝了一口。
“薛潘?江湖上可有此人的名号?”
听大老爷这么问,一群捕快们也都蒙圈了。
怎么只是衙役而已,整天守在钱塘县这一亩三分地上,每日为了生计奔波。
传说中的江湖仅仅停留在传说中,绿林里的好汉也从来都没有出过林子。
他们最多在说书先生那里听过几个传奇故事,对此身向往之。
至于更多的信息,他们就算想知道,也压根没有知道的途径呀。
于是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约而同将目光又看向了李公辅。
毕竟是他刚才提出有易容术这种东西的,要是他不说,压根儿就没有人知道。
李公辅也有些麻爪。
毕竟这个,弟妹可是没有说过的呀?
可看一看大老爷现在好奇的眼神,若是回上一句不知道,怕是以后会穿小鞋呀。
于是李公辅咬了咬牙,抱拳低头。
“禀大人,江湖上确实有千面郎君其人,只是究竟叫不叫薛潘,就不得而知了,只是知道此人每一次现身,都有不同的面孔和名字。
但也正因为如此,如不是机缘巧合,很难有人将两个不同的人联系在一起,所以……”
大老爷恍然点头:“原来如此!”
他被满足了好奇心,心中舒畅万分。
“薛蟠,本官问你,可是你盗取的本县库银,盗取了多少银两?用的什么办法?快快从实招来,否则大刑伺候!”
他本以为已经人赃并获,又发出了薛潘的真实身份,对方已经无计可施只能老实交代。
哪知话音刚落,哪知薛蟠就不屑的嗤笑一声。
“谁说是我盗取库银的?你们不是已经抓到犯人了吗?问他就是了!”
高宁指了指躺在地上的许仙,不屑的勾起嘴角。
许仙是茫然又委屈,完全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大老爷皱起眉:“昨日抓捕,人赃并获,何须再狡辩?你就算什么也不说,这件案子也已经板上钉钉,不如从实招来,本官说不定心情一好,还能给你从轻发落!”
“少来!”高宁不屑道:“官字两张口,信你们才怪!”
“你!”
大老爷大怒,一摔惊堂木:“此贼冥顽不灵,来呀,给我大型伺候!”
“威武……”
众衙役齐声喊堂,当下就有人拿了个是刑具上来,粗暴的给高宁安排上。
局间见此情景,想到自己以后说不定也会面临此处境,吓得双眼一翻,当场晕了过去。
李公辅焦急万分,快步上前检查一二,见只是昏迷这才稍稍放心下来。
他连忙对着大老爷抱拳道:“大人,如今案犯落网,事实已经摆在眼前,就是此人伪装成许仙,先偷库银,后误导我等办案,实在最不如数。
许仙对此一无所知,只是被逮人牵连,还请大人将其无罪释放,允许卑职带其回家养病!”
大老爷有些犹豫,此时旁边的师爷上前一步,附耳道:“尊府,学生有件事忘了跟您说,适才门房那边送来了一张帖子,乃是户部给中士郎白秋年白大人的,而这许仙娶的妻子也姓白,这里边说不定……”
师爷并没有点名,大老爷却已经明白过来。
他看了师爷一眼,什么的也没说,起身便走。
等到大老爷离开后,师爷才朗声道:“老爷偶感不适,审讯暂时押后,来人,将者薛潘压入死牢,严加看管,不可有半分懈怠。
至于许仙……”
师爷顿了一下,李公辅眼中连忙露出一丝恳求。
他摇了摇头,笑道:“许仙被逮人牵连,本就与本案无关,自去吧!”
李公辅大喜:“多谢师爷!”
师爷轻笑:“李捕头说错了,应该说多谢大老爷才是!”
“对对对,多谢大老爷明察秋毫,还我内弟清白!”
李公辅一叠声地感谢着,满面喜色的拎起昏迷的许仙,匆匆跟同僚打了声招呼,便马不停蹄的往家赶去。
李公辅心里长出一口气。
虽然一波三折,虽然整件事跟他没有太大的关系,他甚至都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千面郎君。
但不妨碍他跟着高兴。
许仙这一次能死里逃生,相信回家后老婆最起码一个月不敢跟自己甩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