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了江檀这里,狄壬庄而重之的双手托起一只乾坤袋,倾倒下来,发出叮铃咣当的声响。
江檀心里却突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金银铜铁木都有,材质不同,花纹不同,各式各样的都有……
江檀不可置信都睁大了眼,她声音有些颤抖:“铁?锹?”
一堆铁锹将江檀围绕……
不对,可能不是铁的,她还看见一个用灵玉做的豪横“铁锹”。
有人说道:“归山门已经很久没有过女弟子了,我们也不知道送你什么好。”
“那天,我看你背着铁锹进的门,我寻思着你肯定喜欢铁锹,才能背着它来求仙问道。所以我们一合计……”
“一共三十一把铁锹,归山门一共三十一名老弟子,我们一人一把,都是加急定制的,喜欢吗?”
江檀表情有些破裂,昧着良心说道:“哈哈,喜欢。”
为了把话说得更真切一些,她几乎流出了眼泪:“铁锹好啊,攻防兼备,挖坟必备。就是下次不要再送了……”
哪怕送点直接的,直接送灵石也行啊……
“喜欢就好。”狄壬拍了拍胸口,“我就说江檀会喜欢的,来来来,大家嗨起来……”
罪魁祸首又自首了。
今天归山门的饭菜依旧不好吃,但是今天江檀对归山门的认识又多了一些。
阳光正好,三十二人踏着‘绿披岚烟’的竹影,浩浩荡荡去上课了。
今天教授理论知识的是七长老,所以大家原本坐不住的样子都被平复下来。
“今天细讲无尽海的‘污染’。”
七长老声音平缓,不疾不徐,不经意钻入人的耳朵里。
这一课就对新人很友好了,接上了六长老的进度,并复习前面的知识。
“污染来源不明,无法消除,只能打灭状似黑灰色雾气。身中污染者,从伤口处会蔓延出黑线,直到蔓延至全身。”
“修者若中污染没有及时服用芨芨草,便会灵魂崩溃,轻则灵力尽散后发疯自戕,重则直接死亡。也就是没有芨芨草,等待你们的便是死。”
七长老将芨芨草的样子画了下来,毕竟事关性命,七长老语气很沉,把话说得很严重。
“凡人没有灵力抵御,所以若中污染没有得到救治,三月内便会暴毙身亡。修者随着修行等级的提高,死亡时间也会逐渐延长……”
“修者应有悲天悯人的胸怀,我希望你们时刻保持本心,不要忘记修仙之初,自己立下的誓言。”
“下修。”
课程讲完,七长老又一拍手:“距离仙门大比还有两月,半个月后进行门派内测,好好准备,免得到时候出去丢门派的脸。”
七长老走了,那些弟子才敢大喘气,交谈起来。
“脸,早就丢完了。”
“大家都不乐意去,谁想去参加那东西。”
“再说,八门混着来,药修上去又打不过。符修阵修上去前摇太长直接被提下来,也不知道为什么咱们抽签的运气这么背……”
“也不能这么说……还是有能打过的。”
“呵呵。”
回到绿披岚烟的江檀还在疑惑今天的符修课程,她是想苟,但是最好还是要有在修仙界保命的技法吧。
她左手拿着符纸,右手拿着笔,桌上摊着一本从春山后殿借出来的符咒书。
“开描。”
符咒因没有灵力注入的缘由,只须形似,所以入门简单,当然有灵力注入画符是另一个难度,符咒威力也会有质的变化。
画符,符文走势必须从前连到尾,符文不能有错和多余的笔画,保证灵力可以连同所有符文而无一点冗杂。
她顶着符纸上的灵力阻碍,眼神坚定的,一笔一笔画出去,如同在进行某种高精尖的科研项目。
阿四依旧在外面的流苏树下练剑,入门的第三天,他正式确定了入道修剑,剑胚和几位长老所赠的灵石已经被送走去锻造,争取他开祈神阵的那一天,可以奠定更好的基础。
“成了!”
江檀的符咒画好了,这次她足足用一个时辰描出了一张跟打印似的的符咒,不敢有一丝错处。
因为她是把符纸拓在书上画的……
她支着头看着窗外,流苏树因月光照耀,所以显得流光溢彩,映衬着树下练剑的小孩也如玉般美好。
她恍恍惚惚想起来,今天是人间界的八月十五,中秋。
也是她和严岁聿定下的婚期。
不知道那个一开始就打定主意杀妻证道入仙界的人现在想得是什么,会不会因为他的念头而心中生出一丝悔意……
江檀嗤笑出声,因为她知道不可能,能入修仙界的都是顶顶自私的人。
正想着,外面却来了一批浩浩荡荡的人。
说是害怕几个新入门弟子刚入修仙界还不适应,所以做了月饼过来,共度中秋。
但是明显是他们自己想玩,一个个准备的分外齐全。
好像归山门一直是集体行动的,所以一起赏月吃月饼也是集体的。
“可惜宿弦不在,要是他在,指定能变出一壶东栏渡的酒。”
“你的呢?”
“喝完了。”
又有人想起了漆如:“也不知道漆如师弟如何了,那里那么冷,也不知道他受不受得住。”
江檀捏着月饼听着他们说话,不知道该不该吃,今天药修的丹炉炸了,所以今天是黑月饼。
狄壬拱拱她,对着大家问道:“走啊,去暮雪千山,去不去。”
“去啊,我月饼带够了,正好好久没见师兄们了。”那人也是个药修弟子,叫徐十。
他们不想落下任意一个人。
江檀三人也没有反对意见,反而很好奇。
所以三十二人浩浩荡荡,去找剩下那两个,老弟子带着江檀和阿四还有西门桐桐一起溜进了暮雪千山——那个据说是惩戒峰的地方。
七长老就站在绿披岚烟的竹子上,绿披岚烟这座山种满了竹子,站在高处,可以看见竹林掩映中一丛丛黄色的小花,和弟子院落中的流淌着月华的流苏树。
七长老就赏着花,抱着自己的竹子剑看他们行动。
“敛镜,一向严苛如你,这次不管吗?”
七长老脸色不变,对着听到动静偷偷爬过来点几人回以一个嘲讽的笑:“你去吧,你敢去我敢给你埋在暮雪千山里。”
“另外,谁准你叫我名字的?”
二长老碰了一鼻子灰,但是他习惯了。
那三十二人自以为悄悄的,弯腰如一队小耗子钻了过去,实际上早被穿着一身黑的几个长老收入眼底。
倒是掌门开口:“去吧,修仙界的规则早就改变一变了,什么大道无情,扯淡呢,没觉得非得断情绝爱才能修炼。”
二长老接道:“我们当初不能变,是因为当年的我们没有退路,但是他们有退路……”
“就你嘴能。”七长老冷哼一声,手中唤出竹枝剑,脚下竹枝未动,身却已凌空,竹枝化剑,剑身雪亮,七长老似一道闪电奔着那冲天而起的黑灰色云霞而去。
“老七,你干嘛去。”
“我去当他们的退路。”
月光如匹练,八道银光自天边划过,如陨落的星子,拖出旖丽的尾羽,破开了黑暗夜空,直到残存的光芒缓缓消失不见,像是从未出现过一样。
世界终归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