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皓月当空,繁星几许,闪烁其旁。
月光透过窗户,洒进屋内,照亮了床榻上躺得端正的人。
寂静夜色中,忽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闻声望去,只见床上之人的被窝里,似有何物在蠕动。
“魏婴,别闹。”蓝忘机尚未睁眼,便已知是魏无羡在被窝里乱动。
近日,他异常活跃,每到夜晚便不得消停,害得蓝忘机也无法安睡。
被窝里的人稍作停顿,随即又动了起来。
蓝忘机无奈睁眼,正欲掀开被子警告,身上却突然感受到不同以往的重量。
随即,一个小小的身影从被窝里钻了出来。
只见眼前的小男孩,头顶一对狐耳,身后摇晃着九条毛茸茸的尾巴,光着屁股蛋子,趴坐在蓝忘机身上,瞧着约莫四五岁的模样。
蓝忘机迅速用被子将他裹住,轻轻放在榻上,然后起身,背对着他,似乎仍心有余悸。
虽然知道他是魏无羡,可乍见他化为人形,还是小孩一丝不挂的模样,实在有些受惊。
然而,榻上的小魏无羡却突然嚎啕大哭,嘴里含糊不清地喊着娘亲爹爹。
蓝忘机闻声转过身来,看着眼前哭声震天的小孩,一时手足无措。
好在云深不知处此时仅有他们二人,不至于扰人清梦。
似是察觉到熟悉的气息,魏无羡伸手要蓝忘机抱他,蓝忘机无奈,只得顺他的意,将他抱在怀里。
他轻拍魏无羡的后背,试图安抚,让他停止哭泣。
然而,收效甚微,魏无羡只是哭得比之前小声了一些。
小魏无羡抽抽噎噎道:“爹爹,呜呜呜!阿婴想你,不要丢下我好不好?”
蓝忘机轻皱眉头,取过一侧衣物披在身上,接着为魏无羡找来一身合身的衣服穿上。
这些孩童衣服本是为蓝思追准备,因不知他修炼成人后是几岁模样,便将所有合适尺寸都做了两套。
或许是魏无羡希望他能与岐山温氏彻底断绝关系,不仅名字不提温姓,连衣服也全是姑苏蓝氏校服,甚至连云纹抹额都准备妥当。
为魏无羡穿好衣服后,蓝忘机便将他紧紧抱在怀中,取来一旁的清心铃抛向空中。清心铃尚未落地,空中便展开一扇光门。
此铃曾由藏色散人与魏长泽改造,以方便蓝忘机往来人妖两界,但无法在人界或妖界之内随意穿梭。
他抱着依旧哭闹不休的魏无羡走进光门,瞬间便已抵达青丘狐山。清心铃这才落了地。
狐山悄无声息,他拾起清心铃佩在腰间,径直走向狐狸洞,找到藏色散人与魏长泽所在洞口。
他用力叩响房门,伴着魏无羡的哭声,屋内熟睡的两人很快被吵醒。
藏色散人满脸怨气,怒喝道:“哪家缺心眼的把小孩扔我狐山了!”
“夫人莫要动气,我去看看。”魏长泽为妻子披上衣服,随后走出房门,“是何人……”
他刚踏出房门,便见抱着小魏无羡的蓝忘机站在门外,看着与魏无羡儿时毫无二致的小魏无羡,惊愕得说不出话来。
“究竟是何人?”藏色散人见外面没了声音,也走了出来。
时间仿佛凝固,她见到小魏无羡也愣在原地。
魏无羡松开抱住蓝忘机的手,抬头看向藏色散人和魏长泽。
一眼望见他们,他便伸手去抱,哭喊道:“爹爹!娘亲!呜呜!”
藏色散人心疼地将魏无羡从蓝忘机怀中抱走,轻轻摇晃并轻拍他的背部,“阿婴乖,不哭不哭,娘亲在呢。”
魏长泽满脸疑惑,问道:“阿婴为何如此?”
蓝忘机摇头,见他哭泣,心中亦难受不已,说道:“不知,他忽而变成这般模样,似乎……不记得我。”
魏长泽眉头微蹙,若有所思。
藏色散人哄了许久,许是魏无羡哭累了,哭声渐弱。
他吮吸着自己的手指,另一只手紧紧抱住藏色散人的脖颈,头靠在她肩上,闭上双眼,眼角仍挂着晶莹泪珠。
他小小眉头微微皱起,似是害怕失去什么。
魏长泽轻拍蓝忘机的肩膀,安慰道:“你且先去歇息,阿婴此刻离不开他娘,放心,不会有事的。”
蓝忘机颔首,不舍地回到原先住的屋子,但心中挂念魏无羡,辗转反侧,整夜未眠。
魏无羡也是难哄,藏色散人见他睡着,刚要将他放于榻上,他便会立刻醒来,抱住她不肯松手。
无奈,她只能整夜靠在床头,抱着魏无羡,哼唱摇篮曲,使他安然入睡。
平日里看着虽不甚靠谱,但她毕竟为人母,儿子如此哭闹且黏人,不会哄孩子也自然而然地学会了。
哪怕此刻她手臂酸麻,也未曾将魏无羡放下,甚至连姿势都未变换。
天微亮,藏色散人已露疲态,但她稍有动作,魏无羡便会嘤嘤啼哭,实在无奈,只能一直抱着。
原以为他醒来便好,可谁知,即便醒来,他也不愿松手。
所幸他爹娘都喜欢,魏长泽要去抱他,他也乐意,如此方可让藏色散人稍作歇息。
但蓝忘机来时,他却有些抗拒,不愿让他触碰。
倒也并非厌恶,只是在他眼中,蓝忘机如今就是个陌生人,且冷面如霜。
虽说蓝忘机身上有魏无羡喜欢的气息,但其冷脸之态,实令他心生惧意。
为避免惊着魏无羡,蓝忘机只得独坐在狐山的玉兰树下,满面愁容。
魏长泽见状,至人界购得一筐枇杷。他曾询问过蓝曦臣,其弟喜好何物,好于青丘多备。
然而,除了魏无羡,蓝忘机对其他并无特别喜好,唯对枇杷尚算钟意。
青丘与妖界均不种枇杷,故只得赴人界购买,恰逢此时乃枇杷成熟之季。
魏长泽将一筐枇杷递给蓝忘机,道:“听你兄长说,你喜欢吃枇杷,我便买了些来。”
“多谢。”蓝忘机接过那满筐枇杷,却并无食用之意。
魏长泽坐于其身侧,道:“昨夜月圆,阿婴化为人形时受其干扰,如今仅记得前世我与他娘因夜猎而双双殒命之事,不仅是你,江澄他亦不记得。”
蓝忘机沉默不语,他并不担忧魏无羡能否忆起他,即便无法记起,他亦可与之重新培养感情。
他所虑的,是此刻魏无羡在惧怕他,如此他便难以接近。
“无需过于忧心,此状况只是暂时,日后随阿婴年龄增长,自会逐渐忆起。”魏长泽轻拍其肩,以作宽慰。
蓝忘机闻之,心稍宽,颔首以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