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来极早,嫩芽出土,不过七八日的功夫就长出手掌长的野菜,杨氏挖了一点,又特意去村里买了许多,准备明日一大早就带进城给赵氏放在店里卖。
山上不要钱的东西,不值什么价,五文钱就三大篮子,但交到赵氏手上,卖出去就是十几文一道菜,做成包子饺子也好卖。
她在店里帮了会忙,就去县里买腊肉。
入学除了三两银子的束修,还要向先生送六礼。
芹菜,寓意为勤奋好学;莲子,寓意为苦心教育;红豆,寓意为鸿运高照;枣子,寓意为早早高中;桂圆,寓意为功德圆满;干瘦肉条,就是根据家境来了。
家里去年熏的腊肉已经不剩不多少,杨氏就干脆从外面买四条,到时备入学礼。
蓉宝跟嘉宝这会也有点焦躁不安,在家拿着书摇头晃脑的背,杨氏如今喊她们去玩都喊不动,十分的勤奋好学。
赵四郎提前一天进城,还给蓉宝两人传授了经验,虽然他是走的后门,但一些流程十分清楚。
就是回答先生的几个问题,再背一小段文章,最后学过字的还得提笔写几个字,照赵四郎自己心里的想法,就是蓉宝嘉宝都过不了,那这世上应该没有几人能考过了。
蓉宝嘉宝闻言都露出一副你不懂的样子,“四哥啊,人不能太骄傲自满,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蓉宝接着解释,“我有一个朋友才是真的厉害,就比我大两个月,如今四书都已经背完了。”
赵四郎的瞳孔猛的一缩,说话都结巴起来,“真……真有……真有这样厉害的人啊?”
他现在也才刚学完四书,比不过赵六郎他们也就算了,现在怎么连六岁的小孩都比不过了呢。
蓉宝十分诚恳,既为自己担忧,又有碰到对手的欣喜,“哎,聪明人为什么那么多呀!”
从小到大有个嘉宝还不够,现在又来个齐鸣谨,她的对手怎么就这么多呢。
赵四郎不想再跟她们讨论这种扎心的话题,把包袱往身后一甩,就爬上了牛车。
“嘎吱嘎吱”的木轮滚动声响起,赵四郎从车厢探出半个脑袋,“明日进学后记得去找我,我帮你收拾床铺。”
蓉宝双手插着腰,气沉丹田的说了一句好。
杨氏把两人拎回家,叫他们一身一身的试衣裳,把一些短的不好看的全部挑出来,最后只带了七八套冬衣和春衫。
赵六郎几人都是八岁才入学,蓉宝嘉宝如今才六岁,不说自己照顾自己,不捣乱已经算是不错了。
她这个当娘的自然操心不已,“天冷的时候就穿这几件厚些的,要是天热起来,记得换成薄衫,你六哥说学堂里有帮忙洗衣的婶子,见到人了嘴甜一点……在学舍里不要只穿一件衣裳到处跑来跑去……”
杨氏突然想起一件事,嘉宝可以跟其他孩子住在一块,蓉宝怎么办?
赵老四如今不在,她连个能吐露心声的人都没有,只能把满肚子疑问放在心里,想着明日去问问学堂先生。
赵老四为了两人的入学,也是操心良久,天才刚刚亮的时候就把闺女喊起来,草草吃了两口点心后,就驾车带着人往县里去。
今天县里的所有学堂都一块入学,路上的人群密密麻麻,人流如织,要是去晚了,连进城都难。
老杨头也跟着一块进城,顺便去杨宅住了时日,添些人气,免得屋里的东西放坏了。
众人来的早,车子又跑的快,到城门口时才辰时初,街上已经汇聚了不少行人。
赵氏早早的收拾出了一顿早饭,有猪肝炒芹菜、蒸全尾鲤鱼、豆腐干葱、还煮了两个红鸡蛋。
其寓意则分别是勤学当官、鲤跃龙门、聪明伶俐、连中双元。
蓉宝嘉宝吃的十分用力,奈何人小,装一个鸡蛋就差不多了,其他菜只能意思的动动筷子。
赵氏也换了身衣服想着一块去送。
她店里活多,被杨氏劝了好一会才打消这个想法,最后只有赵老三过去帮忙提东西。
栓在门口的驴车很快又“哒哒哒”的动了起来,绕过几条小巷子,很快就到了石山学堂门口,外面求学的孩子络绎不绝,身边皆是父母长辈陪同。
蓉宝嘉宝以前来过很多次,但都没有这回印象深刻,在外边只能看出学堂门很大,进了里面才发现学堂也很大。
入眼便是弯弯绕绕的林间小路和树木花草,微微往走一点,一块刻着字的巨石匍匐在地。
往左是先生的居所和藏书楼,右侧就是二层小阁楼的学舍,往前直走两步便能看到两栋讲堂,周围围着的人最多,人群拥挤,声音嘈杂。
“夫子,你再看看,我儿是文曲星下凡,刚落地就带了文运,脑瓜子聪明,一看就跟他们这些人不一样,将来是要做大官的!”
这句话不仅让老夫子心里不喜,还得罪了周边的一大圈人。
老夫子皱起眉头,“这入学考,不仅考学问,还考心性,孩子年纪还这么小,不懂事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待明年孩子长大些再过来吧。”
那妇人依旧不依不饶,“那为啥前头有一个小毛孩子也能进学,这不是看不起我们家小宝吗?”
那老夫子要不是碍于自身的修养和礼节,早就点头应是。
就是看不起啊!
六岁的孩子连洗脸吃饭都不会,这种教了也成不了大器,何况他们是教书先生,又不是下人,谁来伺候这个祖宗啊!
“这位娘子,学堂规矩如此,并非我一人说的算……”
老夫子着实不想理会这种泼妇,但那妇人仗着脸皮厚一直咄咄逼人,闹的不可开交。
蓉宝目不转睛的看了一会,见许久不见消停,终是忍不住出声,“夫子先生,我要入学。”
那妇人还没扭头来看,火气就已经扑过来,“没教养的死丫头片子……”
杨氏先她一步出声,“夫子,这学堂是清静读书之处,怎能容此等尖嘴薄舌的妇人在此闹事。我家中恰好在衙门当差的族兄,不如我这就请他过来,将此等泼皮无赖扭到公堂。”